第六篇 元素之心 上（1/2）

大陆广阔，南北间相隔万里，此时赤剑平原处已经草长莺飞，春意盎然，而位于大陆偏北的乌拉诺斯仍是一片雪白的严冬景象。较之赤剑，乌拉诺斯的地理条件与气候生态确实恶劣，在魔法文明兴起之前，这里也曾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但也正因如此，五百年前元素阵营为了躲避圣光信仰的监视，才选择了这片荒芜北国作为发源地的所在，这里人迹罕至，圣光天国的教会不易发觉。

乌拉诺斯并非赤剑一样的王国，而是由无数信仰元素的民族组成的联盟国家，结构松散自由，原没有国都一说，只是其行政机构——议会位于中部的凯特城，而每一任的盟主也均住在那里，因此人们也就将之当作首都了。单以规模而论，凯特城远不及地风水火四大派系各自的中心城市乌厄尔斯，诺温德，斯沃尔特，拉法艾尔为大，城中建筑更像是乡间建筑的田园风格。这原因也很简单，初代盟主凯特的性子潇洒不羁，他虽团结了四族建立联盟，但本人却没有那持功自高，想要一建更大功业的野心，因此这盟主一职自他以后，便都是一个虚衔，对外是国家最高首领，而各族日常实务，却还是由各自家长处理。历代盟主均是魔法高超的法师，似他们这样的人物均喜欢闭门研究，原本对于权位便无兴趣，数百年下来，这凯特城既未修缮，也无扩建，竟还是保留了数百年前那个纯朴僻壤的原貌。

城中道路并不宽阔，至多能容纳两辆马车反向而行，路基却是价格不菲的玄黑金刚石铺就，这正是构建天封山谷外那骑士王陵道与陵身的材料，这并非有意显得乌拉诺斯国力雄厚，而是这玄黑石本是凯特城的特产，在别处价值不菲，在此却是随处可见。只是玄黑石质密沉重，将数万块石头都运到万里之外的天封山谷，这份心意才是骑士王陵的珍贵所在！

乌拉诺斯春到甚迟，天气寒冷，此时尚无其他植被出芽，只有路上石块间的缝隙中，几浅碧绿苔藓透出一丝早春之意。

距离希达森林一战过去已有大半月，外界传闻赤剑大军已到乌拉诺斯国境，但凯特城的百姓却未有多惊慌，要知道乌拉诺斯幅员辽阔人丁却少，这城市分布十分稀疏，边境之事传到国内并不快捷，人们多将之当是谣传，附之一笑：“魔法武技各有所长，谁都胜不过谁，几百年前就打过，赤剑人不会那么傻的。”

但民众这么看，乌拉诺斯的议会却不能不谨慎对待：“现在的赤剑骑士军不同过去，他们也有了魔法师。”所以自赤剑军队集结关外的消息确实后，凯特城议会所在——元素花园便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见解不同的四族议员唇枪舌剑，几乎就要打起来。本来元素花园周围四系元素均等，这几日的火元素却尤其密集。

此时却有一个青年眉头深锁，快步行走在凯特城的小路上，这青年苍衣白发面目俊秀，身边的元素气息匀称协调，凯特城路旁卖魔法用具的小贩们大多略通魔法，看出他是高手，纷纷扯开嗓门，向他招徕着自己的货物。

这道路本是黑色，但隐布青苔，走在上面甚是滑腻，贫苦人家赤脚行路，难免要摔倒在地。只听一个老妇“哎呦”一声，向旁滑跌，那青年正在一边，忙伸手将她扶住，问道：“老奶奶，不碍事吧？”

“没事没事。”老妇笑着致意，自语似地道，“这天气太冷，我们买不起棉鞋的，倒喜欢赤脚走路。只是容易滑些。”

青年点点头，他知道凯特城的玄黑石路散发自然热力，因此一些没有棉鞋的穷苦人家到了冬天，反而赤着脚行走，这大地的温暖，最是贴心。

这青年正是远岚，他随人类联军一行来到乌拉诺斯，为的是要阻止拜兰迪萨进攻这里，消弭一场大战。他虽知拜兰迪萨进攻乌拉诺斯，是为了毁去元素花园内的凯特雕像，打开地脉点阻止天罚，但想到战端一开，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死于非命，他与菲格等人均觉于心不忍，觉得要是能通过谈判，令乌拉诺斯人自己拆去雕像，那是好的多了。

此时非止赤剑大军，菲格维克多等人类联军也已抵达乌拉诺斯边境，远岚原是乌拉诺斯火族拉法艾尔的公子，在乌拉诺斯认得许多旧人，而当今盟主与议会中许多议员，与他也是旧识。以这份关系来说，由他回国说明情由，促成和谈是最好不过。

于是远岚辞别菲格一众，独身一人赶回国来，他以飞行术赶路，不一日便到了凯特城。

如今的他现在已知道了地脉一事，望着眼前老妇，心中了然道：“这城中玄黑石散发热力，而到了别处却又无此特性，百姓都说是凯特的灵魂覆盖着城市，照现在看，恐怕也是因为这里是地脉所在，地气涌动所致了。”

忽听老妇叹了口气道：“不过近些时日，这路却忽冷忽热，不知怎么搞的……”

远岚寻思片刻，心中已知其理，拜兰迪萨已打开了五处地脉，地气流向已有变化，这里的地气也不似以前那样稳定了，这才有忽冷忽热的现象，地气变化引发环境改变原是常理，多年前莉娅的故乡忽由绿洲变成荒漠，便是因此之故。

他为老妇买了双厚鞋，便又向前赶路，不多时前方骤然开阔，这是已到了议会的所在——元素花园。只见空中红黄蓝绿四色元素星星点点，散布作四道绚丽至极的光带，漂浮在上空。

这元素花园是乌拉诺斯成立后所建，起初只是因为元素信仰而命名，在花园内雕起地风水火的四神雕像。相传凯特死时，在花园内静坐冥想，身体未经火化，凭空化作了四色元素星尘，自那以后，在这花园的上空，便若有若无地有了四色的元素光芒，数百年来，杰出的魔法师们均选择在这里安息，说也奇怪，只要身在花园中去世的法师，身体都会化作四系元素，便如与这花园合之为一般。多少年下来，这空中的元素光芒便成了元素花园的一景，也是乌拉诺斯引以为豪的标志，这要放在赤剑，便是圣地祭坛一般的存在，是以这里素来寂静肃穆，了无嘈杂。

花园虽然不小，但历代盟主并未将之扩建，因此这花园虽是乌拉诺斯全国的行政中心兼圣地，但比起辉夜王宫与自由之都广场来，规模却远远不及，要与生命树的接天连地相比更加不值一提。四周纯朴闲适的民居风格到此并未截断，相反与之归并为一，正如石路中生出的绿苔一般，相互融洽，若远来人不知这是元素花园，多半把它当作一个普通乡镇里的公园而已。

当然，普通的公园绝不会这般安静，天空中更没有这些美丽的光芒带罢了。

远岚望着那些元素光芒，心里忽然一黯，想起了老师梅兹尔德，叹道：“老师，您也本该化作这里的星尘才是。”

不过这有什么要紧呢？您虽没有成为高高在上的元素星尘，却化作了蓝色的雨点，降落在每个人的心里，再也没有人会忘记。

远岚踏入花园之中，四系的元素光芒纷纷靠近他来，在他身边织出一道彩色光幕，在花园中的其他魔法师向他看来，眼中均露出惊异的神色。原来魔法师属性各异，吸引的元素自也不同，这元素花园是元素聚集之地，每当有魔法师进入，便会有相应属性的元素被之吸引靠近，例如火系法师来此，身边就笼罩了红色元素，水系则是蓝色以此类推。即便一法师身兼多属性法术，那也总有颜色强弱主次的分别，这元素花园便如一个巨大的测试仪，都会给你显现出来。但远岚此刻身边的四色光芒却一般无异，仿佛人为一般地平均为四色，哪一种都不多，哪一种都不少，而且元素间相互毫不冲突，和谐自然，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远岚快步前行，来到了高高的凯特雕像之前，青黑色的雕像高达十丈，虽然历经数百年，石雕的魔法师长袍依旧褶皱翻卷，神态也是栩栩如生。雕像四周环绕着四系元素的光芒，仿佛彩色的云霞为之系上的丝带。

远岚忽然叹了口气，那凯特的神色是如此超脱世外，他若知道世界即将毁灭，一定不会在意为了拯救世界毁掉区区一个自己的雕像吧？

远岚环顾四周，无数美丽的星芒飘散飞舞。

“只不过，这样美丽的景色，一旦毁去了，元素们一定会伤心的吧？我好像终于明白希达人对于生命树的执著了，无论哪个种族，都无法忍受自己的标志被毁去吧？我是知道了真相，但还是这样不忍心……那么里面的那些议员们……唉，我该如何说服他们呢？”

他低下头来，身旁环绕着四色的元素，那些元素似乎知道他的心事，缓慢地在他身畔流动。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听可知这是个严厉而急躁的人。

远岚心中一动，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红发赤服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前，身边萦绕着浓烈的火焰元素。这男子与远岚一般高矮，眯细了眼瞪视着他，目中闪过一丝戾气，但眼角的皱纹却不可抑制地显现出来，年岁明显已不轻了。

远岚凝视着眼前男子，叹了口气，躬身行了一礼，道：“父亲大人，好些年没见了。”

那被称作“父亲”的男子冷冷地看着远岚，身边围绕的火焰元素本来急速旋转，此刻却缓慢下来，只听他道：“谁许你这么叫的？你早就不是火族的孩子了！”

眼前这男子正是乌拉诺斯四大种族中火系元素的领袖，也是远岚的亲生父亲拉法——火系神明名为拉法艾尔，正与之同名，这倒不是拉法的父母有意取的，而是火族故老相传得规矩，每一代的当家家长无论原先何名，一旦成为火族的最高首领，便必须改名为拉法，以示对火神的永久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