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骑鲸鱼的女海盗(1/2)

海浪拍岸,卷起层层叠叠的洁白泡沫,冲刷着港边停泊的船只。这时正值潮起时分,轰隆声响中,一个丈许高的浪头越过船舷,直奔到甲板上,船上卸货的工人闪避不及,打了个趔趄,他方要破口大骂,身边一位赤剑官服的少女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大叔,不碍事吧?”

那工人扭头一看,随即挺直了腰板,毕恭毕敬地道:“乌丽总督,早上好。”

“啊,不要叫我总督了,听多少次都觉得古怪。”少女嘟着嘴埋怨道。

这里正是自由之都,数月前被赤剑大军占领后,先一直由亚德维持日常秩序,后来亚德挥师熔石堡,拜兰迪萨想到赤剑军人不熟悉当地情况,这行政总督一职,还是该由当地人担任才是。他当然知道,只消管住了军权,便不怕他们作乱。于是此后数月的临时总督,便落在了少女乌丽身上,毕竟若由那些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商会中人担此职务,难保日久生变,为了保险起见,找一个能干又在当地没什么威信的孩子来,最是便于控制。

乌丽原本不过是乌拉诺斯风族的一个移民少女,来到自由之都只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谁知世事难料,竟莫名其妙地当上了天下第一商都的总督,她新官上任,又值多事之秋,安定百姓维持港口秩序已够累人的,而赤剑军攻打天封山谷,熔石堡以及希达森林等处的军资,更有一半要由自由之都负担,这些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背后有一位赤剑军官以“辅佐”名义监督着,她这总督当得还不如一个寻常百姓开心自在。

那人本是赤剑军中一个不会打仗的军官,但是资历却深,在自由之都得了这闲差,没人管束于他,他便躺在总督府里吃着各国美食,喝着各地美酒,对乌丽指手画脚。

乌丽心中气恼烦躁,但又不好得罪于他,便索性不在总督府里常住,亲自去港口负责视察货物,测试风向,她这般亲力亲为,加上形象可喜,处事干练,又总在一些嚣张军士面前为百姓说话,渐渐地百姓们也喜欢她起来。

她身在海边,遥望城中原本是图书馆的广场上,正兴建着的一座奇异高大的建筑,心中不住地想:“那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这疑惑从当日亚德建这建筑起,便一直在她心里,直到现在这建筑将要完工,她只觉那疑惑更加剧了。眼见广阔的广场正中,一个古怪的三角形锥体高高耸立,直刺天穹,与自由之都原本的建筑显得极不协调。

这建筑自然是拜兰迪萨为了聚集地脉之气,对抗天罚的魔法阵祭坛了。只是这道理乌丽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然也有不少自由之都人跑到总督府前抗议,说这建筑实在太过怪异,乃是自由之都的耻辱,要求拆毁。乌丽每每苦笑,这事她做不了主,当日亚德将一切行政权力移交给她,唯独只命令她不可干涉这建筑的施工,于是这三角塔一般的巨大怪物一日日长高垒起,偏生它又是这般高大,每一日它均随着日光的变幻,在城中的各处投下阴影。

“啊啊,总督大人啊……我有个预感,那古怪建筑会千年万年地一直留存下去呢。”一个算命的流浪人凑近过来,顺着乌丽目光看去,又说道,“我饿了。”当日赤剑军攻打自由之都,难免也殃及到不少当地民房,此后自由之都也多了不少流离失所的浪客。

乌丽笑了笑,给了那算命的几枚卡卢比,让他离去,心中涌起一阵伤感,这倒并非因为那算命浪人的预言,而是她想到千年万年之后,如若自由之都不在了,那座巨塔不知有多孤单呢!又有谁还会知道它存在是为了什么?

虽然现在就没有人知道它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本来自由之都消失什么的,她是不会去想的:“自由之都当然会永远存在下去,便如希达的森林,矮人的火山一样。”可是当她听说不久前希达与熔石堡发生的事后,当她亲眼目睹自由之都被赤剑占领,并已不再自由的时候,她终于开始怀疑,原来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人是这般,民族是这样,那么……城市当然也更不例外了。你看,永久宣称中立的城市,不是终于被迫要帮助一方,去攻打另一方吗?

乌丽抚着即将运往赤剑国内的军火辎重,看向海的那头,那里有她的故乡乌拉诺斯,听说夜帝大人也要对那里开战呢!虽然爸爸妈妈很早就去世了,那里已没有什么亲人,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难过。而且攻打祖国的物资,还是自己运送的!

然而没有法子,因为这里还有在赤剑军队下生存的千万自由之都人民,她还要保护他们。“元素护持你,我的祖国!”乌丽只有默默祷祝。

“总督,物资已清点完毕,可以出航,请予许可!”一个随从走近道。

“嗯,那么拜托了,请出发吧!”乌丽点了点头。

她脑中胡乱想着,海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鸣响,宏亮而又深远,似百十人一起鼓腮吹号,又像长刀大钺在相互摩擦,众人都是一惊,向那发生处看去——只见原本平静无波的蔚蓝海面上,忽然十几道高达数丈的水柱冲天而起,有的竟高过了船的桅杆,水滴被风吹成雾气融化在空气里。

“不会吧,这简直就像是‘大海的叹息’一般!”乌丽惊道,“那究竟是什么?”

当下便有几个长年出海的商客呼叫道:“那是鲸群!那是鲸群呼吸时喷射的水柱!”人群中登时议论纷纷,从这水柱的气势规模看,那水里多半是潜了有十几只座头鲸,但这事却有些蹊跷,座头鲸虽然近海活动,却极少有离港口这般近的,这样的距离若遇上了退潮,那便有集体搁浅的危险。自由之都港口建立之时,也曾考察过周围动物的洄游情况,若是有鲸经过此处,那绝对不会将港口建立在此,不然的话十头鲸堵在外面,哪里有船只出得去?因此现在这情况,众人都是大惑不解。

只有乌丽在心里觉得欢喜,她隐隐盼望这些鲸能堵得再久一些,哪怕迟片刻,乌拉诺斯的战端也会晚开片刻。

“总督,不若我们告知军队,让他们驱散了这些鲸群?夜帝大人的命令,可拖延不得啊!”一名随从忧心忡忡地道。

乌丽摇头道:“那些军队的都是懒鬼,你让他们来做这赶羊的苦活,多半会被他们骂一顿呢。”那随从想起现在正躺在总督府呼呼大睡的某位军官,不由点头。

边上一老者道:“说的正是,这座头鲸虽然平时温顺,但若将他们惹火了,威力也不比一支舰队差到哪里去,传说以前就有圣光天国的舰队不知怎么遇到发怒的鲸群,硬是被撞沉了半数才逃了回来,那鲸体型庞大,寻常的武器魔法都奈何他们不得。”

一时港口上众说纷纭,谁也拿不定一个主意,过了片刻却见那些鲸鱼喷水完毕,水柱渐渐便低了下来,一人喜道:“它们换气完了,多半马上就潜走了。”话音未落,又是“呜呜”连声高响,十几道水柱自另一个方向涌起来。这显然不是刚才那群,刚才说话那人吐舌道:“我的天,这有多少群啊?怎么都在这里……”

像是回应他的说话,只听“哗啦啦”声响,四面八方都有水柱喷射向天,整片近海一时间白雾蒸腾,便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喷泉公园一起将喷泉打开,也没有这等气势!鲸的数量竟不下百只!

只听那老者苦笑道:“这鲸鱼赶又赶不走,即便是都杀了,到时候近海到处堵满巨大尸体,没有几天的清理,船还是开不出去。”

海风呼呼吹动水柱,水花扑面而来,简直不下狂风骤雨,众人均不由自主地后退,只有乌丽骤起眉头,留在原地:“虽然一时不能出海是好事,但夜帝的命令可怎么办呢?”她这么呆了半晌,忽听海上有一个声音道:“现在的自由之都,由谁管事?”竟然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乌丽一呆:“现在这许多鲸群在那里,难道有人能坐船靠近?”忽然间眼前一亮,水雾朦胧之中,一个红色人影正缓步向自己走来,几十道水柱包围着那人,情景蔚为壮观。

“他……他难道是踩在鲸的身上?天!”乌丽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牢牢盯着来人方向,过不多时那人走得略近,一声清喝,身子跃起——只见从满天水幕中破出一个红影,落在自己身前。

一头被水浸湿的长发在空中扬了起来,在阳光下甩出一道晶莹的水痕,头发下露出俏丽的面容来,看了乌丽身上的总督服一眼,道,“卡维尔持月在此,敢问自由之都现在谁管事?”

“啊……是,是我。”乌丽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眼前这女孩子年龄与自己相若,她身上披了一件褪色的红色外套,只不过惟有最上面那颗扣子系住了,双手均未套在袖中,便如裹了一件极大的红色披风一般,那衣角飘洒在空中,舞得人心跳。

“卡维尔持月?你是……难道是老城主的……女儿?”

“认得我?”少女笑道,“你身着赤剑军服,那么是拜兰迪萨的人了?难道自由之都没有人了么?就算逼不得已要听他的,也不用找年纪这么小的啊……”最后这几句,都是她仰起了头自言自语。

这少女正是持月,希达一战时,她的记忆已有开始复苏的态势,那日在林后偷听到米奇与圣女的对话,米奇无意中说到“杰”这个名字,她心里受到巨大震动,觉得这一定是个极为重要的人,但就是想不起来那是谁,一个人在林中乱走。后来龙贵放火,她险些命丧火海,幸好米奇赶到,用水屏障将两个人裹在中间,一直支撑到梅兹尔德引发本质震荡灭火。持月与米奇在火中偎依,两人肌肤相触,生死关头持月已明白了米奇绝非自己心里的那个“他”,危险过去之后,持月狠狠地打了米奇一个耳光,然后独自离去。

她一个人四下游荡,自觉被米奇欺骗,自然不能再回他身边,天大地大,或许还是只能回自由之都吧,便雇了船出海。行到中途,忽然遇见了一群狂暴的座头鲸,原来天下地脉点已开一半,元素泄露,魔法力早已搅乱了鲸群习性,一只座头鲸发了性子,竟去顶持月的船,持月正没好气,手起一箭穿了它尾鳍。那鲸没了尾鳍便丧失控制方向的能力,持月童心忽起,跳到了鲸背上,竟骑着它向自由之都而去。她不知那正好是那鲸群中唯一的雄鲸,她这般骑着前行,竟将其余鲸都引了过来,一路上越聚越多,偶有几只扑起攻击,持月有圆球那个掌管空间的神灵相助,自然都有惊无险。而说到食物,那些鲸鱼都是捕鱼能手,它们大嘴一张,持月也便顺带有了许多海鲜美味,过了数日行到港口,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不,不是的,可能因为他们觉得我会听话些。”乌丽凝视着持月,心里忽然想起老城主希丁来,“我也不是真想帮助拜兰迪萨的。”她想持月家园被破,自然狠极了拜兰迪萨,如果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事来,自由之都又是大乱。

“是吗……我知道了一些事,所以也不那么恨拜兰迪萨了。”持月淡淡地道,“持月姐姐,可以将那些鲸群驱走吗?我们的船没有办法出海。”她心里自然不愿这些船出航,但是又知这没有法子。

“那些是军资啊!”持月一看船上箱子的标记,这些都是沿用以前希丁制定的传统,她自然清楚,“拜兰迪萨真要打乌拉诺斯?我可不能让他这么做。”她心里一动,想起米奇所说的话:“就算是为了拯救世界,也不意味着可以牺牲别人”。

她想起米奇,自然会感到一阵深深的痛苦,但是米奇的那句话,她也认为那是对的。持月虽然有时任性,但原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人,她即便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连同他的想法都否定了,更何况那个米奇——尽管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他”,但是,自己曾那么过信赖他,与他一起战斗,流泪,生活了那么久,依靠了他那么久。

虽然想不起来你为什么要骗着我,但是米奇,我是因为你,才能生活到现在的,这个我还记得。

“听着!”持月大声道,“战争,我绝对不认同!至少,不可以把手无寸铁的人卷进来,要打的话,也要找一个能够还击的对手!”

“可是持月姐姐……”乌丽身子一颤,“你不明白吗?如果我们违抗他的话,自由之都的人民就会……”

“喂,别搞错了!不是你们违抗他,只是我而已。”持月笑了笑,忽然跃上了船头,对所有人道,“我卡维尔持月,以城主希丁的名义归来,誓要夺回我卡维尔家族在自由之都的荣耀!这港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航!”红色披风随风飘扬,她英姿飒爽地屹立风中,身后群鲸嘶鸣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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