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打出手(1/1)
当天际最后一抹余辉落下的时候,汴京城的人们结束了紧张而忙碌的一天,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嘈杂声、叫卖声渐渐稀落,这座繁华和热闹的大宋都城步入了夜晚的宁静。
北门守备王长胜此时正指挥着几个兵丁准备关闭城门,外面还没入城的和城里还想出城的民众纷纷加快了脚步,争取在最后一刻赶上行程,否则城门一旦关闭,想要再进出汴京就只好明儿请早了。
忽然间,城门外传来人群的一阵惊呼,吓得众人纷纷躲避,王长胜抬头望去,只见远方黄尘滚滚,霎时间一匹骏马飞驰而至,大有冲关之势。
守门的兵丁见状慌了手脚,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堂堂京师重地若是被人冲过关去,就可是要吃军法的。
当下王长胜咔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带着几个守门的兵丁迎上前去,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速速下马!”
希律律……随着一声嘹亮的马嘶,那马的两只前蹄立了起来,马上的人拽住缰绳,甩蹬离鞍跳了下来,带起一阵的尘土,顿时呛得王长胜和几个兵丁一阵咳嗽。
王长胜气坏了,高声叫骂道:“大胆狂徒,竟然……”
“少他娘的废话!”那人横得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一伸手将自己身后背的一个青布包裹解了下来,从里面抖出一卷公|文,沉声道:“北境八百里加紧,速速带我去兵部面见李尚书。”
八百里加紧?!王长胜的脑子嗡的一声就懵了;虽然级别不高,可是作为汴京的一名城门守备,他却知道大宋朝廷与地方上的公|文往来,在传驿递报上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一丝一毫也不能错;例如普通公|文用不上加紧二字,若是急报,依情节轻重有二百里加紧、四百里加紧和六百里加紧三种,而六百里加紧只限极少数几种情况可以使用,且大多都与军事方面的事情有关,而这一次从北境传来的居然是八百里加紧,王长胜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
莫非北境的宋军在对辽作战中遭遇了惨败?丢城失地了?王长胜只是这么一想,随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而此刻送信的驿卒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瞪眼道:“发什么愣呢?快带我去兵部,晚了担心你吃罪不起!”
这可是八百里加急,稍有怠慢不是杀头就是灭门,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在走神的王长胜闻言当即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从城墙旁边牵了一匹马儿出来,骑上马领着驿卒朝兵部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兵部,门口的侍卫一听有八百里加急送到,也丝毫不敢耽搁,带着那驿卒径直便朝里面跑去;没想到正在吃晚饭的兵部尚书李纲看完信函以后,却只是轻飘飘的摆了摆手,一脸平淡地道:“辛苦了,你们都下去吧。”说罢继续拿起筷子吃起了饭来,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侍卫和驿卒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心里直犯嘀咕,至少您老也应该有所指示吧,这可是八百里加急呀!
不过既然李纲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也不敢多问,毕竟像这种军国大事不是他们两个小虾米所能胡乱打听的;当下侍卫和驿卒朝李纲拱了拱手,双双告退而去。
夜深人静,兵部尚书府的书房内亮起了烛光,李纲端坐在书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不紧不慢的翻阅着秦浪派人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邓安礼故意借口属下集体生病,指示他们不去参加军议,驳了秦浪的面子,没想到这小子居然马上就能转守为攻,以军中发生瘟疫需要隔离为理由给邓安礼制造了一场天大的麻烦,这手法既老道又漂亮,真是后生可畏啊!
带了一辈子兵,又身为堂堂大宋朝廷的兵部尚书,李纲对于秦浪在北境的处境非常了解,隔离仅仅是为了报复邓安礼的目无上官么?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渐渐的,李纲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手指关节一下接着一下很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案,嘴里喃喃的自言自语道:“秦浪这臭小子人小鬼大,此番目的绝不仅限于此,其背后真正的用意恐怕还是河东路的兵权啊!看样子明日早朝老夫得帮他一把了……”
次日早朝,李纲又是第一个到文华阁点卯的大臣,虽然如今身居高位,可是一辈子行军打仗的他依旧改变不了军中养成的早起习惯。
没过多久,前来参加早朝的文臣武将陆陆续续走了进来,虽然表面上大家还是一团和气,可依旧是奸党围着蔡京位于文华阁的西侧,清流一派围着白时中立于东边,李纲和所谓的中间派则三三两两的散落四周,互相不打扰。
这样的局面已经持续好些年了,李纲也早已是见怪不怪,可当他正和几个朝中交好的官员闲聊时,蔡京却忽然撇下一帮溜须拍马的奸党官员走了过来。
“李大人,早上好啊!”
“哟!原来是蔡相到了,下官正和几位同僚说话,没有看见你进门,还望蔡相勿怪。”
“无妨、无妨。”蔡京哈哈一笑,忽然冷不丁的问道:“听说昨晚城门关闭时有北境的八百里加急送到,敢问李大人信中所言何事?”
隔离的事情待会儿本来就要拿到早朝上请徽宗皇帝定夺,因此李纲也没有刻意隐瞒,当即答道:“秦驸马以北境经略使的名义写了一封信给下官,信中言及河东路军中突发瘟疫,因此需要将所有染病兵将全体隔离,以防瘟疫蔓延。”
此话一出,文华阁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白时中当即走了过来,正色道:“军中一旦有瘟疫发生,军队的战力就会大打折扣,河东路乃我朝边陲要地,隔离必须马上实行。”
“对对对,必须隔离,这可大意不得”
“白大人言之有理,此事关乎我大宋边关安定,隔离势在必行。”
清流一派纷纷响应,在他们看来,有瘟疫就必须隔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是现代社会,一旦某地有瘟疫爆发也会搞得人心惶惶,何况这年头的医疗水平还远不如后世发达。
蔡京没有立刻反驳清流一派的主张,他在思考一些事情;河东路可是有近百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瘟疫了,更何况这瘟疫不是来自于民间,而是从平时很少外出的军人之中爆发的,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吧,再一联想到此信乃秦浪所写,他的心里渐渐品出了其中的意味。
当下蔡京捋了捋下颚的胡须,一本正经地道:“发生瘟疫按理说确实应该隔离,可是这瘟疫究竟到了何种程度?是什么样的瘟疫?传染性和致死率到底大不大?这些情况目前都还不清楚,冒然实行大规模的隔离恐怕不妥吧。”
一听蔡京发话,高俅当即站出来附和道:“蔡相言之有理,河东路正处于我朝对辽作战的一线,冒然在军中实行大规模的隔离,一旦有战事发生,到时候缺兵少将,一旦有个什么闪失,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监察御史张所当即反驳道:“瘟疫这种事情岂能儿戏,如果控制不力,一旦由军中传播至民间,致使河东路百姓遭殃,那还得了,因此必须实施隔离,越快越好。”
“就是。”翰林院大学士陈豪站了出来,大声道:“瘟疫一旦在军中大范围爆发,到时候河东路的兵将统统染病,如何行军打仗?难不成要让一帮病秧子上战场不成?高太尉乃我朝最高军事长官,居然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真是可笑至极。”
高俅闻言脸上挂不住了,他本是汴京城内一个泼皮,靠着蹴鞠出色而上位,如今虽然贵为太尉,却时常被那些通过朝廷正规科举入仕的官员引为笑柄;陈豪这话仿佛戳中了他的痛处,高俅一下子就毛了。
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高俅骨子里的泼皮习气一上来,脑子当时就热了;他蹭蹭几步冲到陈豪身边,瞪着眼睛大喝一声:“老贼安敢辱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拍在了陈豪的左脸上,打得他连退两步,整个人都愣住了。
文华阁内再次响起一片惊呼声,虽然大家政见不同,可平日里吵得再厉害那也是仅限于嘴上,而高俅这一动手,事情的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清流一派当即群情激奋,白时中更是指着高俅喝道:“高太尉,你敢殴打同僚?”
高俅刚才确实是怒火攻心,这才不管不顾的给了陈豪一耳光,可是现在看到清流一派全都围拢过来,他的心里有点儿虚了;不管怎么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官场上的规矩,何况能进文华阁点卯的人哪个不是大宋朝廷的大佬级人物,这一巴掌打出去那可就是犯了众怒啊!
蔡京也对高俅的冲动很是头疼,因为他直接破坏了官场上的游戏规则,这事儿一旦闹到御前,奸党们肯定讨不了好,毕竟动手打人这事儿怎么说都不占理。
蔡京正想出言周旋几句以使清流们冷静下来,没想到回过神来的陈豪已经怒发冲冠的扑向了高俅;别看陈豪平日里一副儒雅有礼的文人大臣模样,可文人是有风骨的,而且大宋的文人风骨相比前面几个朝代更胜一筹。
文天祥面对着金军的屠刀写下了千古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陈大学士则是直接用行动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敌血洒文华的豪迈壮举……老人家要玩儿命了。
砰砰砰……陈豪张牙舞爪的乱拳齐发,照着高俅的脑袋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暴打,奸党和清流长久以来积累的矛盾彻底爆发,整个文华阁乱作了一锅粥,墙上悬挂的字画、柜子上摆放的花瓶以及各位大人们坐的椅子纷纷被人拽在了手里,双方甩开膀子放手一搏,打了个一塌糊涂。
巨大的声响让站在门外的文华阁管事太监袁公公和一帮宫女太监吓得是目瞪口呆,不多时,就看见几位大臣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从里面逃了出来;早已吓坏了的袁公公立刻派人将各位提前退出战场的大人们搀扶到旁边屋里坐下休息,还有一位因为伤势较重,参与斗殴时被花瓶在脑袋上开了瓢,被太监们紧急送往太医院急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