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1/2)
话才至半,剑傲忽地神色一紧,抓起了那茶博士的衣襟,一点桌面,左手仍抓著酒坛,高跃而起!
重物击桌的声音响遍周匝,惹人心悸。他当机立断,将酒坛护於身前,轻轻一转,只听叮铃几声轻响,酒坛代替剑傲的血肉之躯,被某样东西给刺得千疮百孔,酒水涌将出来,没多时一坛好酒便宣告漏磬,化作数十道水线射入土中。
那茶博士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卦吓得满身大汗,身子僵直,只觉眼前从来没有这麽多白雾,头一歪,竟在剑傲身畔晕了过去。
剑傲的反应却很平静,轻轻放下晕迷的茶士,他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换了个座位又坐了回去,依依不舍地放下那坛破残的酒,淡然望向上山的道路∶
「好好的一坛酒,那可是有十年历史的女儿红呢,你们何苦糟蹋?」
「在客栈饮得还不够吗?你这人可真是个酒鬼。」
路当中,一个清澈而略带娇媚的声音,果从剑傲不远的前方,冉冉传了过来。剑傲放下酒盅,抬起头来,笑道∶
「命可以不要,酒不能不喝,姑娘你说是吗?」
走上来的当真是一位女孩,只见她作男装打扮,一身劲旅,却故意把长发放下,长长的秀发略带褐色,似乎是西方混血儿般的美,再加上东土古典的俏娇。只怕目所沾者,只要是正常男人,鲜有不动心的。
剑傲支著颐,挂著他那招牌微笑,饶富趣味地望著新来的不速之客。
男装的姑娘自山道上缓缓走来,特别开襟的男装让她丰满的胸脯看来更为突出,紧身的武裤与束腿,更使她天生姣好的身材与曲线展露无遗,再加上刻意加强的台步,成熟与艳魅交错的风姿恐怕只有惊为天人四字堪可形容了。
女子的身边跟著一个男人,似乎刻意要与那姑娘对比似的,那人的身形样貌可就叫人不敢恭唯,却见他形容猥祟,神色诡奇,细瘦的身材加上乾枯的脸面,如果不细看,恐怕会将他错认成路旁被日头晒乾的尸体,令人反胃至极。
无视於姑娘的卖弄风姿,剑傲不客气地将她左看,右看,约略看了两分钟,然後用一秒钟的时间瞥了眼在她身旁的乾尸,才很认真,很诚恳地笑道∶
「请问『公子』用这样特别的方式来找在下,不知有何贵事?」
他特别加强了「公子」贰字,当讲到「特别的方式」时,手一指刚刚他坐过的桌子,只见那上面横七八竖地插满了与酒坛上同样的事物,一张上等松木桌子宣告报废,锐物泛著紫光,显然喂有剧毒。
那姑娘眉头一皱,光是听到剑傲叫他「公子」,已然不悦,她对自己的美貌可谓自负到极点,可在男孩子面前,以她女性的矜持,却又不愿意展现怒容,只得傲然将下巴一抬,冷笑道∶
「原来我们的上级这般注重的『魔剑』,实际上是一个毫无审美观念,粗鲁无文的野蛮人。」她的眼神像在省视一样物品,将剑傲扫了一遍,又哼了一声∶
「我倒这样的剑客会是什麽标致人物,原来,哼,却是这副德性。」
剑傲淡然一笑,连眼角膜也没抽动一下∶「你说得对极了,我这个人就是不解风情,美术白痴,粗野愚笨,憔悴落魄,外加颓废无用,不晓的公子大老远来找我这废人,有什麽事?」
「你再说一次『公子』!」年轻的女子终於失控,这人是否瞎子吗?还是个笨蛋?自己如此的绝世美貌,怎会让人看不到?
「啊,你生气了┅┅眼角的脂粉掉下来了。」显然没把对方的要点抓牢,剑傲正经而惊讶地指著女子的脸面,果然那女人一惊,不晓得从那抽出了一面镜子,开始端详起自己的脸来。「怎麽会,这是不可能的,我明明┅┅」一手扶上脸颊,在脸上修修又补补,然後惊讶化为愤怒∶
「你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我的妆那里有掉?」
剑傲脸露讶异之色∶「喔,原来没有掉,因为公子掉不掉妆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在下才会看错的,真是对不起。」
若论调侃人的功夫,他绝对是身经百战。
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收起了她那面小镜子,手已颤抖地举高起来。
「『魔剑』,你知道我是谁?」
剑傲又是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喜欢上你,又怎会知道你是谁?」
女子已经不想去管他一句接著一句的玩笑,此句意味著既然自己知道他是谁,岂不是说喜欢上他?当下脸色一横,冷然道∶
「塞特佣兵团东军支部,你们所谓魔神军的高级干部,人称『伏羲』春风,你总该听过吧?」她意示傲然地抚弄了一下头发,又没必要的补充∶「我的干名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抚槛露华浓』的春风二字,取後面『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之意,像你这般的人,大约不懂这样风雅的事情吧?」
剑傲在心头深深暗叹,一首前世人类保留下来的珍贵皇语文献「清平调」,竟然出自这种人的口中,而且还被她拿来自夸,不晓得作者是谁,假若在千年的废墟下得知,应该也会哭吧?
听到她名头,即便他也不禁在心头一震,暗道∶「『伏羲』┅┅这人来头不小啊,传闻在东土佣兵团中,擅长指挥小队作战,对於阵法五行,移动术数最为精通者,非『伏羲』莫属,我还道是个诸葛亮似的男子,却是这样一个难缠的女孩儿,这下可有趣┅┅」
他最大的本领,就是喜怒不形於色,心中想得是一回事,但是做出来可完全是另一回事,虚虚实实。当下微微一哂,讶道∶
「哎,原来公子是姑娘,真令在下完全看不出来,佩服,佩服。依我看来,姑娘做公子,挺不错的啊,若是硬要做姑娘,那便┅┅」
春风怒得浑身发抖,似这般对自己长相有一定或过度信心的女人,在剑傲嘴下气死的也不知有多少,怒气的始作俑者却仍端坐椅上,寻找酒坛中剩下的酒水。春风怒极反静,一挥原本举高的右手,捏了个剑傲看不懂的手印,口中喃喃自语,然後合掌一拍。
随著那清脆的响声,周围人影窜动,几只被惊吓的寒鸦朝天飞去,剑傲抬起一只眼,不用细看就知道那人数,没有五十,也有一半。
传闻中「伏羲」擅长大阵仗,善於利用自然万物的迷津,人体移动的蛊惑,依照特定的步法屏障,可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任凭你再怎样厉害,一但无法破解所谓「阵法」,三头六臂也只有困死的份。
那陪在春风身边的男子此时缓缓走了出来,剑傲虽自知没有资格批评人的长相,但那人眼睛小如豆,又有点微弯,活脱脱的便是只狸猫,嘴角不笑自扬,彷佛天生就是奸邪小人之辈,指间三柄锐利乌黑的暗刃,显然就是刚才偷袭自己的人。
「┅┅佣兵团的大人们很看得起在下啊,这麽劳师动众,浪费资源,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剑傲右手支颐,轻靠桌沿,语声微带倦意,一坛酒已经在他手上空了。
他其实从来也就没有什麽远大的计划,只不过即便他没有计划,别人的计划还有上天给他的命运也都会自动来找他,既然他还想多喝几坛酒,那麽他的性命就不能随便被人取去。
打架虽然麻烦,但他目前为止还不想死。
「敢问公子┅┅喔,不,该是姑娘,姑娘的长相真容易让人搞错┅┅姑娘怎样知道在下在此?」
因为常被跟纵,他已经快被那些苍蝇一样的追杀者、讨债者烦到快死了,怎麽从来都没有仰慕者追自己?所以他开发了一套反追踪大法,能够让再厉害的「追踪」、「轻身」行家亦束脚无策。他离开客栈之前,为了避免麻烦,已做到就算是门流老手、奖金猎人都难循线跟踪的地步,所以他实在好奇,自己是留下了什麽破绽不成?
春风果然脸色微现得意,高傲地抬起形状姣好的下巴。
「因为打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希望『蛇舞』那两个废物能杀掉你┅┅」站在春风一旁,那狐狸眼男子接著开口∶
「我们只是想让你消耗点体力,并自曝行藏,好一举消灭掉你,你和我们塞特佣兵团作对这麽久┅┅」
「修正一下好吗?是你们每次都找我跟你们作对,我变成你们的假想练习敌,是我比较可怜耶!」抗议加上哀嚎,剑傲扑倒在桌面上。春风根本没理他,因洛ua跟这个人夹缠下去,她很确信自己会精神错乱∶
「所以我们佣兵团,有一套能利用人血来追踪敌人的方法,今次我便以『蛇舞』为引,好顺利逮到你这条狡猾的大鱼。」
剑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以後杀完人一定要记得清理现场,这就是他破坏环境整洁的惩罚∶
「这麽说,这种术法对你们佣兵团来说,应该是很机密的杀手鐗棉?」
「你要这麽说的话,其实也说的通。」
「那麽,你之所以会告诉我这麽机密的事情,当然不是很好心把我当朋友,或是想要邀请我入团,而是确信『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棉?」背对著春风,剑傲的语气中无限笑意。
「是的。」虽然被调侃的有点局促不安,但春风的脸上显然带有某种自信,因此语气相当坚定。
「是吗?」剑傲淡淡笑了笑,轮廓极深的五官显得苍茫∶「不过说真的,我只想奉劝公子一句,如果真的要开打,在下并不反对。但千万不要穿著女装跟我打,因为光是一照面,在下就得口吐白沫,呜呼哀哉了┅┅」
实在是很好玩,剑傲满意地看著「伏羲」春风又怒得发颤,虽然说激怒对手可能会令他接下来更加难过,但这是他一向的习惯,也是他一向的嗜好,他不想因保全自己性命就破例客气。
果然春风的杏眼狠狠瞪来,挺起她白净纤美的右手,一枝像令旗的事物忽地出现在她右手掌上。剑傲紧盯著那面旗,心中暗忖最麻烦的事情终於来了。
「『魔剑』!你的死期到了!」
「又来了,你可不可以请你们的军里研发几句新台词?否则再和你们多打几次,我会精神崩溃的。」
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最近的敌人真是越来越不思考战斗的艺术性,对他来讲,打架并不仅止於一盘公式象棋,而是集美感,刺激与艺术大成的作品。
春风一方面心里生气,但同时也惊於剑傲对她的影响力,自己讲什麽话,做什麽动作,好像都没办法让眼前这人,起码在表面之上,产生任何的震撼和涟漪。看似什麽都不在乎,事实上什麽都不做的人反而难缠。明明自己人多势众,在精神或武备都明显占上风,但这人轻轻几句普通而无赖的玩笑话,竟就把对敌时最重要的「情绪」,给玩弄於股掌之中。
越是了解敌人,春风一时越是不敢靠近,毕竟她是在庞大佣兵团中做到高级干部的人,虽然和最高层级的「二十二塔罗」,「双子」,「将军」等不能相抗,但好歹也是一路过关斩将,身经百历的厉害人物。
兵家最忌轻敌,春风在心中告诫自己,之前所有军友之所以会栽在这人身上,绝对有什麽特殊原因,虽然她自忖自己比任何人都要优秀,但切忌轻敌,这点兵法上的基本道理她也是不会忽略的。
美丽的双目交接那深不见底的黑瞳,春风试探性地踏前一步,见对方还是无任何动作的意愿,微一忖踱,左手也跟著举高,一面与右手红旗颜色不同,形制相仿的蓝色令旗赫然展现。
脚尖微点,春风以用两面令旗跳起舞步,随著优美魅惑的舞蹈,人群亦随之蠢动,渐渐朝中间靠拢,围成一个滴水不漏的圆圈;只馀正北,正南,正东,正西等四个方位无人守护。除了那四个角,包围的网络严密精致,竟是没有一处可容漏网之鱼撒野。
剑傲的内心冒汗,那四个缺口就好似在引诱溜出去似的,但以他对阵法的微薄知识,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麽古怪。
相较於身处阵法中的自己,虽然多数人以合围之势和他对俟,剑傲却注意到春风竟不在阵法之中,而是和那獐头鼠目的男子站在圈外,遥观整个阵法的行动。
「你们很烦耶,魔神军的习俗是喜欢在敌人吃饭,睡觉,喝酒,拉屎这几个时间来吗?难道就不能有一天让我好好吃顿饭,睡个觉吗?」剑傲发自内心地抱怨道,他已经快被烦死了,从座位上缓缓站起,顺势伸了个懒腰∶
「还有,不要每次都砸人家的店,在空旷的地方打架很好不是?人家就算没本事,开个店又碍著你什麽了?┅┅这样罢,我们来打个睹。」
「啊?」
阵法外的春风愕然一呆,没想到在这剑跋弩张的时刻,还有人能这样谈笑自若,毫不在乎,饶是她身经百战,还是不免反应不过来∶「什,什麽赌?」
「这个,」剑傲直起身子,微微一笑,右手平举胸前,食指和中指之间,竟夹著一枚生锈的铜钱,他神色一深∶
「正面还是反面?」
「什麽?」
「我们来赌一赌,也不用太麻烦,因为我对赌不大在行,而且运气向来非常差。且况总不能在这里玩牌九吧?我抛铜钱,来猜猜正反面,假若我猜中了,就不许在这里打,怎麽样?」他笑著,顺手把另一只手背到背後,以单手抛玩手中的铜钱,一面等待春风的回应。
「如果我不赌呢?」春风眯起了眼睛,回敬似地一瞪。剑傲却满不在乎,微微一笑,右手打铜钱一握,收拢胸前∶
「你要这般没胆识,不敢睹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春风的眼珠子快速转了转,似乎在盘算主意,看看一脸闲适的剑傲,又见到整个佣兵团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暗忖其实这赌注也无伤大雅。何况不管阵地往那里转移,都必定万无一失,自己这样多人,也不怕他插翅飞去那里,浪费时间事小,失了威风事大,所谓未交战就先馁军心,实乃兵家之大忌。
也亏得她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做下决定,微摆俏臀,春风眼神一深,嘴角露笑∶
「好,我跟你赌,我猜反面。」
剑傲正要答应,春风却在此时转过身去,向旁边那狐狸眼的男子问道∶
「华风,你猜正面还是反面?」
那华风极其聪明,狸猫般的细眼勾勒出一丝狡诈的光芒,立即会意∶「我猜正面。」
「魔剑,我们正面和反面都有,你可没有说我们只有一个人能和你赌,现在你呢?」春风转过头来,虽不想直视他眼睛,但得意之情,现於颜色。
本拟对方必定大声抗议,剑傲却只是爽朗一笑,竟毫无窘态,伸直了夹著铜板的手臂∶
「也罢,那如果扔出来,既非正面也非反面,那就是我赢了,你们可不能食言。」
还没弄清楚剑傲话中之意,铜钱已脱离剑傲的两指之间,垂直向上抛出!
这一著自然吸引了大家的兴趣,一枚硬币若非正就是反面,那里有既非正面又是反面的?春风虽是被动地跟他赌了这局,但是好奇心人总是有的,何况她也很想知晓这爱打诳语的怪男人,究要怎麽办到他所说的奇迹。
当下人人屏息以待铜钱落地,近百双眼睛集中在小小的黄铜物上。坠落,然後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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