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不容抗拒(1/4)

林秀木在巨漩涡中搜寻了一夜。

东面的天空开始泛起浅白色,海与天交接之处,一道红色霞光渐渐铺满了海平线。

“眉双……眉双……”

蕴足了灵气的呼唤声在破碎归墟内缭绕。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不要躲了……出来见我。”

回应他的,只有纯黑的虚空裂缝吞噬雷电时响起的“噼啪”声。

林秀木之所以毫不犹豫地灭杀了祭渊,并不是因为它胡言乱语,而是因为它敏锐而精准的探测能力。

找到眉双尸骨的霎那,林秀木心神有过短暂的恍惚,以为自己错怪了眉双,以为之前那个驱御女尸攻击浅如玉的人并不是眉双——毕竟她都已经死了几十年了,连尸骨都在血海中化成了邪物,不是么?

那一瞬间,他曾为自己对道侣的不信任而感到惭愧欲死,若不是魏凉及时出手,林秀木心神恍惚之下,说不定就真的随眉双去了。

但,就在将骷髅的指骨从胸腔中抽|出|来之时,看着渗满衣襟的鲜血,林秀木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本人,林秀木,在这个世界里也早就是个死人了。他亲眼看见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然而现在,他仍然站在这里,会受伤,会流血。

既然他能出现在这里,那么眉双,又为何不能?所以,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那个攻击浅如玉,又将自己引至破碎归墟的女人……正是眉双!和自己一样,穿过九十余年时光,来到了后世的,眉双。

眉双为何会来到这里,为何被一个残魄唤作“眉娘”,为何要御驭一具女尸攻击浅如玉,为何又将自己引到破碎归墟……这些问题的答案,林秀木只愿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不愿让外人插手自己的家事,更不愿让旁人在背后妄议自己妻子的品行。

而祭渊的尖叫,更是敲响了他脑海中的警钟。这个魂魄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太多了,眉双尸骨尚在血池之下时,它便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而自己,却直到那具尸骨将皮肉褪|尽时,才从骨骼上的种种细节处辨认出自己的妻子。

留着这个魂魄,虽然有助于寻找眉双,但,也会将这个秘密暴|露在魏凉的面前。

所以林秀木毫不犹豫地灭掉了它。

“眉双……出来见我。”

林秀木的眉宇之间隐隐带着一丝焦灼。

所过之处,他的袖中都会洒落细|碎的微芒,像是随风飘洒的蒲公英种子一般,不动声色地掌控住整片区域,渐渐向着更远处扩散。它们极为细小,隐匿在天地灵气中很难被察觉,就算察觉,也必定会有所遗漏。

既防着被人追踪,又能用来寻人。

“眉双……别躲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是要等我亲手把你抓出来么!”

破碎的风中,林秀木的身影忽然一滞。

逐渐飘远的灵种上清晰地传来了动静。有人触碰到它们了!

林秀木没有转身,一对雪白的纱袖在风中展开,身形由前冲转为倒掠,双袖在风中舞动,几次瞬闪之后,人便出现在了动静传来的位置附近。

刚一落定,林秀木的瞳仁便剧烈地收缩起来——此地距离那带着毁灭气息的灰色“龙吸水”,竟已只有百八十丈远了。

他下意识地隐匿了身形和气息,没有贸然现身。

他小心翼翼,不敢把那个满身秘密的妻子逼急了,他怕她宁愿投进这灰柱,也不愿面对他。

定睛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男人。

看见这个男人,林秀木的眸光微微复杂了一瞬。

王卫之。

在茶楼时,林秀木曾见到王卫之把暗境地图交给柳清音,然后放下话,说要替她去取飞升的机缘。取飞升机缘,为何会来到这里?难道飞升的机缘,便在蓬莱遗址中么?

林秀木唇角浮起冰冷的笑意。

这所谓的机缘还能是什么?定是蓬莱覆灭也无法抹去的不灭印痕了。

看到破碎虚空中残留的画面之后,林秀木已能确定,蓬莱覆灭并不是因为灵蕴耗尽,而是有人试图以强力夺取那枚印痕,不慎引发了灵爆。

知道蓬莱的核心枢纽藏于何处,又能够顺利进入那个地方而不触动任何禁制的人……世间只有三个。

一个是早已不问世事,深居简出,一心等着抱孙子的蓬莱老尊主,林秀木的亲爹林黄泉——正是他捡到荒川的不灭印痕,一手建起了蓬莱。

另一个是林秀木本人。

还有一个,便是蓬莱女尊主,眉双。

林秀木甚至找不到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垂在纱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这一瞬间,林秀木心头百感交集,心绪竟是难以言说。所以,之前蓬莱三次动|荡,并不是因为灵蕴不足,而是这个窃贼,已在频频尝试夺走蓬莱的根源。

眉双……眉双……

她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生在蓬莱,长在蓬莱,与他一起长大一起修行,形影不离。

她明艳活泼,虽然嘴上每天嫌弃他像个闷葫芦,说他三槌打不出一个屁,火烧眉毛还要先施个礼,但其实他知道,只要站在能看见他的地方时,她的目光从来也不肯从他身上离开半刻。

在她眼睛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背景板而已,他是她的中心,他的身影永远印在她的瞳仁正中,仿佛他已经刻在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上一般。

他,也从来没有过别的念头。虽然他的性子天生冷淡,无法像她那样,那么炽|烈地将心捧到爱侣的面前,但他知道他是在意她的,她就像是他的血,是他的骨,是他的眼睛,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知道他和她会相伴一世,除了孩子之外,他们之间永远不会出现第三个人。而他,将永远是她世界的中心,是她生命的意义。

他一直都是那么笃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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