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八百九十九章 八丈(1/1)

然而就在朝比奈泰平扑出前的那一刹那,整个身体却忽然凝固一般地被锁死了,动弹不得。

朝比奈泰平在第一瞬,还以为是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身体不听使唤了。但是在逐渐从紧张和激动里回过神来后,朝比奈泰平才意识到不是这样的——他的双手仿佛被一些机械一样冰冷坚硬的大手给锁死了。两只手腕被死死抓住,双臂竭尽全力想要挣脱却纹丝不动,拔出鞘的肋差也被那只手的大拇指和小指从两个方向的推力给硬生生按了回去。

朝比奈泰平难以置信地扭头向左看去,发现站在自己身侧的本多忠胜不知何时把手伸到了自己身后,就用那一只手的力量,把朝比奈泰平整个人从手掌到双脚,都给摁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朝比奈泰平拼命地挣扎着,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本多忠胜——后者并没有看他,而是向身侧的另外几个侍卫吩咐着他们保护黑田孝高回营。朝比奈泰平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黑田孝高正缓缓地走过他身前,又朝着来路的下坡走去,越来越远。最后,当黑田孝高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里时,朝比奈泰平绝望地停止了挣扎。

“队长…”朝比奈泰平轻声呼唤了一声。本多忠胜停顿了一下,缓缓地扭过头来。夜色下,朝比奈泰平看不清他的眼神。

“您早就发现了吗?”朝比奈泰平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头去,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本多忠胜低声答道,限制住朝比奈泰平的那只手却没有放松的意思,“但是你骤然迸发出的杀气是什么意思?”

我真是太傻了……听到本多忠胜的话后,朝比奈泰平不禁懊恼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傻到在本多队长的身旁动手呢?他对周围一切的杀气都是那么敏感啊。

“是他害死了八郎,我想给八郎报仇,队长。”朝比奈泰平咽了口唾沫,轻声恳求道,“求求您放开我吧,现在追过去我还有机会!等他回了羽柴家营里,我以后可能就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啊队长!求求您了!放开我吧!”

本多忠胜没有言语,但是手上不变的力道已经代替他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啊队长!”朝比奈泰平不知不觉间音调已经缓缓提高,把周围侍卫们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您难道也觉得正义不重要吗?复仇不就是武士的道义吗!”

“我是侍卫队长,我作为武士的职责就是约束侍卫。你是侍卫,如果允许你去做那种事就是我的失责。”本多忠胜犹如磐石一般毫不动摇,冷声答道。

“可是…”朝比奈泰平本来高昂的声调说到一半却骤然衰落下来,鼻子一酸险些流出眼泪,“可是八郎的仇怎么办啊…”

本多忠胜就这样默默地抓着朝比奈泰平,一动不动,直到许久过去了,直到忽视黑田孝高的那队侍卫打着的火把已经消失在雨秋家的大营外,他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你和以前的殿下很像。”本多忠胜背过身去,望着山下大营里飘扬着的枫鸟马印道,“会为了正义,去做一些旁人眼里荒唐的举动。”

“队长也觉得正义很荒唐吗?”朝比奈泰平上前了半步,摊开双手质问道,“那您觉得殿下现在舍弃正义,而去做旁人眼里理智的举动就是对的了吗?”

“我不知道,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想不清楚,也永远想不清楚。”本多忠胜淡淡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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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将黑田孝高安全送到羽柴家营地内的雨秋家侍卫队整队归营,夜晚巡营的雨秋平也刚好来到营门口迎接。侍卫们一个个向着雨秋平行礼问好,只有朝比奈泰平看都没看雨秋平一眼,径直走了过去。雨秋平见状苦笑了一下,缓缓地跟上了队伍,在卫队解散后把朝比奈泰平给拉了出来。

“殿下。”朝比奈泰平见实在躲不过去了,便非常冷漠地给雨秋平草草行了一礼道,“有何吩咐?”

“班师回去后,给你一个机密任务,不要外泄。”雨秋平脸上露出了微笑,插着腰向朝比奈泰平眨了眨眼,“往八丈岛运送一批生活物资。”

“八…八丈岛?”朝比奈泰平闻言一愣,脑子不够用的他显然没办法同时在脑内处理多项任务,因为对雨秋平的话感到十分好奇而忘记了要对雨秋平的冷淡态度,不自觉地用平时的语气确认道,“八丈岛吗?”

“对。”雨秋平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随后歪着脖子道,“不会吧,你知道这个岛的名字?”

“啊,没有,八丈岛是吗?”朝比奈泰平小声嘀咕着这熟悉的发音——那不就是森兰丸从宇喜多八郎事件卷宗里看到的暗语吗?

“离骏河东南好远好远的外海上的一座小岛,没什么人知道也没什么人住,上面可能只有一些渔民吧。”雨秋平边说边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好远好远”的距离。

“为什么…往岛上送生活物资,还是机密任务?为什么派我去?”朝比奈泰平浓眉紧缩,不解地自言自语道。他抬头看向雨秋平,忽然发现雨秋平身后正站着一脸阴沉的天野景德。

“天野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您怎么来这里?”朝比奈泰平惊呼出声,脑中忽然闪过了几个念头,随后那些念头和之前的一些列线索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让他都惊喜到难以置信的想法,“难道殿下您…把八郎…救…藏…”

“嘘——”雨秋平竖起两根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笑道,“机密任务机密任务,懂了就行了,别多问,隔墙有耳。”

“殿下…”朝比奈泰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愣了好半天才兴奋地眨了眨眼,眼眸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嘴上则不断地重复着“殿下…殿下…”

“殿下!”朝比奈泰平一个猛子扑到了雨秋平怀里,像一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雨秋平反倒是大笑了起来,拍着朝比奈泰平的脑袋,嘴上则调侃道,“怎么回事?还成哭包了?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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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欢天喜地的朝比奈泰平打发走了之后,雨秋平和天野景德并肩在营里散着步。

“一个月前,殿下忽然把在下从枫叶山城叫来,没想到是为了这个。”已经在营地里潜藏了一个月的天野景德一直忙着处理善后,以打消羽柴家的怀疑,“太乱来了。没想到二十多年了,您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会为了这种事情…”

“哪有?这可是宇喜多家的少主啊,宇喜多直家这次死于城中之后,他可就是宇喜多家唯一的继承人了,意义重大。以后万一我们要支持宇喜多家回归备前,不久用得上他了…吗。”雨秋平有些尴尬地狡辩道,不过说着说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您心里也明白,您根本不是为了这个。您要救的是故人之子的义弟,跟他是什么身份没有半点关系。”天野景德阴沉着脸,说话的腔调也和脚步声一样沉重,“二十年了,没有一点长进。”

“嘛…总之,又麻烦你给我擦屁股啦。”雨秋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同时扭头看向天野景德,却意外地在后者的脸上发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上扬嘴角。

“权兵卫,你是…在笑吗?”雨秋平不记得这是不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天野景德的笑容,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那里。

天野景德闻言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抬起手来,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随后神色也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冰冷,低声道:“没什么,请忘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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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八年(1580)10月1日,鸟取城压制成功。根据织田家和山名家对外的宣传,在下午时分,山名佑丰就已经决定向织田家请降。然而,冥顽不化的宇喜多直家不仅拒绝投降,还发疯般地出兵攻击作为盟友的山名佑丰、浦上宗景和尼子胜久,山名佑丰只得紧急请求织田家入城平乱。一片混乱中,浦上宗景和尼子胜久先后被宇喜多军讨死,而随后抵达的织田军成功配合山名军击败了宇喜多军,穷途末路的宇喜多直家切腹自尽。

至此,织田家此次的西征大获成功,毛利家的三家盟友全数被剿灭。羽柴秀吉的山阳道军团获封了备前、美作。因为山阳道军团暂时没有与力,羽柴秀吉的直领数目更是一跃超过了柴田胜家,成为织田家内石高数最大的军团长。不过,织田信长也以其没能及时察觉尼子胜久的反叛意图为由,对其进行了惩处,没收了羽柴秀吉原本在摄津越水城一带的领地。不过即便如此,其80万石的领地仍然是冠绝织田家。羽柴秀吉也很聪明,立刻将自己的妻子宁宁和宁宁生下的嫡长子送到了安土城作为人质。

而山阴()道军团也加封了但马国和因幡国,其中因幡国鸟取城一带的3万石领地被留给了山名家。再加上其麾下的细川藤孝的7万石领地,波多野家的3万石领地和一色家的2万石领地以及明智光秀直辖的40余万石领地,山阴()道军团的总领地也达到了56万石。

换而言之,哪怕是只靠着山阳道军团和山阴()道军团,现在也可以和毛利家分庭抗礼了。织田家在各条战线的推进,似乎都已经无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