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荒草盛夏(04)(2/2)

法利亚神甫就是帮助“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从狱中逃出去的人。林媚莫名地脸发热,心想陆青崖居然还读外国名着,真是稀奇。

林媚问:“为什么把他养在这儿?”

“我爸不准,再说市中心拘束,他在这儿自由些。”

陆青崖转过目光,看着林媚。

林媚摸了会儿爱德蒙的毛,才觉察到他的视线,“……干,干嘛?”

陆青崖笑看着她,吐出个字:“傻。”

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又傻,又赤诚,又勇敢,又善良的人。

这之后两周时间,陆青崖就跟着林媚乖乖上课了。

所谓的“乖”也就是相对,他每回只肯上半天,下午一定要去郊区练会骑车。

林媚拗不过,只好随他,尽量精简着知识点,尽可能多的传授一些技巧性的东西,再有就是押着他背单词。

陆青崖挺聪明的,然而仿佛故意不肯好好学。上半小时的课,就要逗一逗她。一会儿要她陪着打游戏,双人对战,她输了遭了他好一顿嘲笑;一会儿要她一起看动画片,《银河英雄传说》,特老的片子;一会儿想吃草莓,喊人送来了,自己却懒得洗……林媚简直被他的花样百出折腾得防不胜防。

有次,陆青崖问她:“林老师,你才二十岁,怎么就本科毕业了?”

林媚判断他问这个问题应该不是藏着后招,方才答道:“我记性比较好,小时候显得比同龄人聪明一点,我爸特嘚瑟,我五岁那年,就把我送去上小学了。不过我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因为那年他跟我妈在升职关键期,都很忙,不想继续拖拉我这个拖油瓶。”

陆青崖笑了声:“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林媚继续说:“然而小学二年级又跳了一级,四年级还想给我跳,校长没批准。后来我上了初中,我爸傻眼了,怎么物理成绩能差成这样?”

陆青崖笑说:“后来呢?”

“后来勉强上了重点高中,读了文科,勉强考了一所省内的985。”她总结陈词,“就是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故事。”

陆青崖却在提炼重点:“记性好?”

林媚警觉了,“你想干什么?”

“记牌,行吗?我们下午试试。”

林媚直截了当:“想都别想。”

然而下午,林媚还是被拖到了郊区——事实上,这两周她基本每天下午,都会被陆青崖用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拐过去。

下午真的凑齐了牌局打扑克,林媚坐在陆青崖旁边,偷偷指点他出牌——她最开始不想的,被陆青崖殷切的眼神注视了两回,就把持不住原则了。

最后,陆青崖大赢特赢,被单东亭他们起哄要请客。

陆青崖把赢来的钱往桌上一推,“懒得请,你们自己分吧。”

“嘁!”大家纷纷鄙夷,“谁还缺这点钱。”

一旁的林媚默默地想:我啊!

扑克打得没意思了,大家又凑了两桌麻将。

外面天热,在屋里一直没瞧见爱德蒙,林媚有点儿不放心,便决定出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大家推了麻将搓洗的声音,邱博笑说:“陆少,林老师每天都跟着,是不是喜欢你啊?”

林媚后背一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听陆青崖笑了声,“喜欢我?她敢吗?”

·

门外,近洗手池的地方,种了一棵树,认不出什么品种,兴许是桑树,兴许是樱桃,青绿的叶子,筛了点儿阴凉下来。

旁边有张塑料小板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谁放在那儿的。

林媚在小板凳上坐着,捏着水管子,一点一点冲刷着一小片的水泥地,一群黑蚂蚁被冲得散去,又慢悠悠地爬回来。

一道影子投下。

林媚一顿,没抬头。

那身影在她旁边一蹲,盯着流出的水看了片刻,忽地伸手,去拿管子。

林媚立即撒手,他却连同管子,一把捏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林媚颤了一下,没动。

陆青崖维持着捉住她手指的姿势,把水管换到了另外一只手里。

清水哗哗地流出来,那群刚刚聚拢的蚂蚁,又一下被冲散。

热浪扑来,又被风吹远。

陆青崖轻声一笑,转过头去,很认真地看她,“林老师,‘驯服’我吗?”

很久,林媚一直没出声。从耳朵后面,一直烫到脸颊,喉咙有点梗,顺了几次,还是说不出来话。

他就一直捏着她的手,看着她,目光里带一点忐忑却又仿佛势在必行的笑意。

门口响起单东亭的声音:“陆少!”

林媚立即挣扎,陆青崖却一下把她的手抓得更紧,懒懒散散地应了声,“别过来,我媳妇儿不好意思。”

林媚清楚地听见单东亭说了句“我日”,然后脚步声又远了。

林媚小声地说:“谁是你媳妇儿。”

陆青崖笑着,“现在答应,你就是了。”

又过了一会儿,陆青崖说:“考虑好了吗?我脚都麻了。”便抓着她的手,往上一拽。

林媚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还没站稳,陆青崖用力把她往前一带,

少年收紧了微微颤抖的胳膊,环住她的腰和背,用力,让她仿佛喘不过气来。

热烘烘的,身体挨着身体。

心脏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身上带一点儿汗味,热烈的,年轻而干净的气息。

林媚耳朵里嗡嗡响,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胸前。

地在下陷,什么都不像是真实的。

“我敢。”她说。

——不就是喜欢你吗,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