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篇 背叛（1/3）

阵外之人自然听不见他们呼喊之声，但鲜血喷溅的情状却是谁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半分声响传入，未免全无实感，还有不少士兵以为是夜帝大人开的玩笑；忽见血花涌出，直喷到空间阵的结界之上，方才汩汩流下，不知矮人中谁呼了声：“保护卡麦长老！”他们方才惊觉，拜兰迪萨是真的出手伤人了！

得这一人先呼，乌拉诺斯，熔石堡，联军诸人纷纷怒喝：“拜兰迪萨背信弃义！”“我就说赤剑人信不得！”“杀了这群兔崽子！”

赤剑众兵也是惊疑不定，不知夜帝大人所做何意，他们本能地想要上前护在阵前，但眼见乌拉诺斯，熔石堡以及联军三方群情激愤，手中的兵器却也一时不好抽出来。

兰斯凝望拜兰迪萨手里黑剑，心中猛地一惊，眼望边上空手而立，神色木然的傲穹，不由大怒：“我只道拜兰迪萨失心疯了，却原来早已将剑埋在那里，是筹划已久的阴谋！”他知傲穹的诅咒黑剑厉害无比，只要给刺破一个小口，那便动弹不得，卡麦被之砍落手臂，只怕还有性命之忧，当下身子一晃，竟抢在熔石堡人之前，跃上了城头。

此时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拜兰迪萨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做？这么做于他有什么好处？”

各方势力领袖均恐事态危急，极力控制部属不使上前，但此时米兰城下群相耸动，便是他们也不知是否压服得下。

兰斯赶到阵前，右手断离之剑直劈而出，“啪”第一声，却如刺入水中，那阵却全无反应，兰斯知道这空间阵非自己能破，当下身形一闪，已制住了六名法师其中之一，喝道：“开阵！将里面伤者救出！”那法师苦笑道：“这阵我们也未研究透彻，一经运行，便要一定时间才能打开……你没看么？没有我们这阵也能运行。”

对话未已，一道风刃一缕光束同时而至，直击在空间法阵之上，那法阵微微一晃，仍是分毫不损。却是远岚与莉娅同时出手，远岚摇头道：“不成……空间扭曲，这是绝对不破的防御。”

城下兵士齐声大哗，虽说军令在前他们不敢冲上，但城下情势之乱，任谁都能一望而知，乌拉诺斯，熔石堡，联军三方群起对赤剑兵破口而骂，污言秽语纷纷响起，虽未动手，但也已凶险无比。

此时麦斯威尔，罗杰诺姆，费加尔德，亚德，罗宾，拉法，隐流等人也都已赶到阵前，局变变起倾刻，这些人均是身经过大风浪之人，此刻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该如何善后这乱局。费加尔德瞪了傲穹一眼，厉声道：“你先前知情是不是？为何不告知老夫？”

傲穹摇头道：“夜帝大人要我将黑剑埋在城砖之下，可他要做什么，我却也不知情。他先前吩咐，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讲。”罗杰诺姆摆手道：“夜帝这么做必有情由，现下最要紧的，是问清楚究竟，还要将卡麦长老救出来。”

“除非另有空间魔法将之中和，否则无人可破这空间阵。只是这术法……此间无旁人能够施展。”远岚望了那六位法师一眼，道，“以他们的法力，一日至多也就施展一次。”

众人面色齐变，一起望向阵内。

拜兰迪萨一剑之出，卡麦直接便晕了过去，哈查主教不及质问，欲施法将之疗救，但这法阵中各元素均及稀薄，他的圣光疗伤术也施展不出，只得解下衣带，紧缚住他断臂伤处。

“轰隆”一响，光芒闪动，却是远岚莉娅攻击不果，阵外听不得阵内之声，但这般近距离魔法撞击，阵内却能听得分明，比拉图冷笑一声，大声道：“夜帝您施这法阵，让外人无法施救，也令我们逃不出去，看来是早有预谋呢！”乌丽见卡麦伤势沉重，颤声道：“究竟……为了什么？”

拜兰迪萨凝视手里黑剑，沉声道：“如此，这协议总也签不成了。”他面上神情亦喜亦悲，忽然间全身颤抖，双目圆睁，瞪视着眼前诸人，道，“你们，这可满意了么？”一言未毕，剑指当空，仰天厉声道，“你们，这可满意了么？”面上忽有两行泪水，顺腮而落。

乌丽瞧得不忍，柔声道：“夜帝大人，您有什么伤心事，告诉我们听吧？”说着走上一步，哈查忽道：“停步！”身子抢上，将乌丽推了开去，猛见得黑光一闪，那剑直戳中了哈查心口。

几乎便连赤剑方人众都喊出了一声：“不要！”但这一剑却还是无可阻挡地自哈查前胸贯到后背。

哈查面上却无痛苦之色，只将他一对苍老浑浊的眼，向夜帝面上轻轻扫过，目中没有怨愤，没有惊异，只有一抹怜悯痛惜兼而有之的哀叹，然后他低声道：“亚述啊，宽恕这个迷途中的人吧！”

夜帝低沉地笑着，笑声中似有癫狂之意，右手起处，已将黑剑拔了出来，哈查身子一晃，神色中颇有惋惜之情，似是为了这世界上所有的杀意与怨恨——所有为出剑而编造的理由，然后他后退一步，重重摔倒在地，被贯穿的胸口血如喷涌。

光明圣教众人一齐惊呼，他们不似矮人族那般没有顾忌，教规也明确规定了不可复仇，因此众教徒竟无一人叫嚷抢上，而是纷纷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没有迁怒，没有怨恨，这是纯粹的忧伤。刹那之间，莉娅的心便似空荡荡悬在半空一般，不知为何，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悲伤，连她自己都觉奇怪，自爷爷梅兹尔德去世之后，自己应该不再会为了谁而难过了啊！

“主教……爷爷……”莉娅呢喃道。

城下他国兵众却不似圣教徒般恪守隐忍，拜兰迪萨第二剑出手之时，他们已有人不顾严令，向城头之上挤来，待及哈查倒地，声讨拜兰迪萨之声已然震彻云霄，赤剑兵将夹在他们之前，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诸国首脑均在城头之上，根本无暇控制部下情绪。只听刀兵之声锵然作响，不少矮人已将兵刃抽了出来，赤剑人浑噩之间，也下意识地将手中长矛竖起。

哈查倒在地上，怔怔地向外看来，不知怎地，他竟似能听见城下数十万兵众的叫喊，他想要起身制止，想要尽一个光明圣教主教的责任，却软垂垂地没有分毫力气；忽然之间，他目光似是寻见了一个身穿圣女服饰的年轻女子，“安娜……？”

安娜，你来了？

对不起，我那时应该在大主教赶你出教时，为你说话的……

不过，不过……你成家了，应该过得很幸福，对吧？

再见啦，孩子……

啊，我这一生，可是收养了两个圣女呢。

……

莉娅身在阵外，忽见主教的目光望向自己，那目光里有留恋，也有抱歉，她不由上前，想要握住主教苍老的手，送走他最后一段路，只迈得一步，便被空间阵挡住了去路。

莉娅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是眼睁睁地望着哈查的眼中失去神采，她忽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面对死亡，即便她跨过了空间阵，也一样做不到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