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篇 接触 上（1/2）

赤剑幅员辽阔，关山万里，虽然拜兰迪萨行军奇速，但自辉夜到斯巴达关隘，三十万大军还是行了整整七日。夜帝三十年未出辉夜，现下率军亲征直指边关，当真是威震天下，七日之中每日均是兵行百里，既不多赶，也无不足，令起即走，鸣鼓即停。有几日途经国内名城大都，大军也不征用当地钱粮补给，一切起居均是消耗自带，上至当地官员，下至沿途百姓，莫不是秋毫无犯，各地作息买卖如常；数日之间，夜帝治军威仪便远传了整个大陆。

这自然是拜兰迪萨有意为之，鉴于乌拉诺斯境内消息全无，他便有意显示军威，要在到达边关之前，示意对面议会——我赤剑并非没有战力，纯粹是为天下苍生计，这才与你求和。至于菲格等“边境流寇”的下落，他倒不放在心里，若他们的用意确实是想止息干戈，以和平手段对抗天罚，那么等自己大军到了边境，他们自然便会现身。

这几日来，赤剑密探倾境出动，想要探听得乌拉诺斯凯特城中的一点消息，但直到这第七日上，也没有半点乌拉诺斯议会的消息传来，三十万铁骑已近边关，全军移动渐缓下来。

赶在赤剑大军之前数里，依旧是黄沙千顷，一骑独角兽载了鞍上的白衣少女，四蹄如飞，足不点地，烟尘般向前奔驰。

莉娅脚程并不比赤剑军快得太多，她不愿与之同行，只是保持在他们前面一点，每每要被赶上之时，便加催独角兽急奔片刻。

忽然她“咦”了一声，轻拍坐骑额上独角，胯下独角兽便立起前蹄，轻轻地停了下来；这斯巴达荒漠道虽长，但在生具风系元素的独角兽飞驰之下，也不过半日脚程，莉娅轻抚坐骑骨角以示鼓励，独角兽鼻孔微微出气，抖动身子，一身雪白的鬃毛披洒开来。准圣女望着身前绵延百里的一方密林，眼中现出诧异之色。

“记忆里，斯巴达关隘之前，没有这样的林子阿。”

眼前密林生长极厚，显然是经数百年积淀而成，而在荒漠与林子间隔之间，也无灌木草地之类的过渡地域，直接便是由黄沙过到了森林，以这林子的规模来看，也决非是寻常绿洲。除非是凭空飞来，要不然这几百年来，各地的地图绘制者们定都是瞎了眼睛——这密林从未在任何一处的大陆地图上出现过。

反抗军利用希达树人制造的天然堡垒，当真是巧夺天工，这几年来除了那日言寄潜入过，外人一概不知；便是与反抗军联系紧密的光明圣教，也是只明大概而已，至于具体位置所在，他们也不知道。

莉娅微一沉吟，独角兽已缓步踱了上去，眼见树木茂密，枝叶繁盛，忍不住便张开嘴，向最近处垂得较低的一茎叶脉咬去，那树微微一晃，竟似活了一般，将枝条高高举起。独角兽歪过脑袋，似乎想不明白。

“啊，原来如此……”莉娅在那树干上轻轻一拍，“希达……”

话音方落，便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啊，在大道上等这么久，总算来了，拜兰迪萨的效率真低呢！”

莉娅只觉这声音极为熟悉，侧头看时，一个高大如熊的汉子身背巨剑，自林中大步走出，他身边另有一俊美男子，白衣白发，身骑白马，与之并肩而行，身后跟着数百名衣着朴素的兵士。

“那个小女孩很面熟啊，喂，你是拜兰迪萨的前哨吗？不要害怕，我们已经和他停战了！小姑娘，乖乖地到叔叔面前来噢，叔叔不欺负你。”那高大汉子嚷道。

“别胡说，是不是真的停战要见了拜兰迪萨才知道，不要在这里扰乱军心。”那白发俊美男子道，“她的服色是光明圣教之人，多半是教内派来的使者。”

时隔多年再见，莉娅心里忽觉有些悲伤，这两人倒是没有改变，而自己却再也不能融入其中了，她一拍独角兽身子，慢慢迎上二人。

“维克多，辛，好久不见呢。”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喊着，她神色如常，只是向二人微微鞠躬，施了一礼。

此时三人距得近了，维克多看得清楚，他张大了嘴，指着莉娅道：“喂，小姐……我好像见过你……”说着看了辛一眼，却见辛也是微有些诧异。

莉娅温和地一笑，看着对面依旧高大的男子——自己分明已经长高，又是身在独角兽上，还是矮了他半个头。

“哇哈哈哈哈！我的乖女儿，长这么大了！哈哈哈！”维克多说着便将巨剑挡在面前，以往每次称莉娅为“乖女儿”时，都会被一脚踹到脸上，事隔多年，这个习惯动作他居然还是没有忘掉。

“光明圣教莉娅，见过维克多先生，还有教友辛前辈。”莉娅平静地道。维克多瞪大眼睛，将巨剑抛在一旁：“你，乖女儿……你不开心我叫你乖女儿那我就不叫了……这么客气我会不习惯啊！”

辛推了推眼镜，笑道：“事隔多年，莉娅，现在你在教中职位，可比我高得多了，好久不见，准圣女大人。”他这些年与教中仍保持通信，莉娅成为准圣女一事，他自然有所耳闻。

维克多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想要去拍莉娅肩膀，独角兽却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众士兵均觉好笑，这独角兽在圣教长大，见多了文弱清秀的男子，似维克多这样体型的人，多半没有见过。

莉娅道：“维克多先生，我只是先到了，我光明圣教的哈查大主教，以及拜兰迪萨三十万军队都在后面，你们好好准备才是。”

维克多悻悻地停下脚步，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辛点头道：“多谢告知。”他望向身后，传令道，“如我先前之令，陛下，费加尔德军师，菲格皇家骑士等，还有兰斯，矮人等，不可擅来此地。”

当日拜兰迪萨告知天下地脉一事，辛便已料知战事将停，此后暂停一切骚扰阻碍之事，静待乌拉诺斯回应，不料消息全无；后得光明圣教传讯，说道拜兰迪萨将亲自出动，前赴边关和谈，众人虽不能断定拜兰迪萨心意，但想他既已昭告天下，若再有异动，那便是天下之人公敌；思虑再三，决定不再躲藏，作为第三方势力，与赤剑，乌拉诺斯坦诚相见。这结果原是他们四年来一直追求的，对此准备也极充分，决定一经做出，只有麦斯威尔大声抱怨，说不能再和“拜兰迪萨那龟蛋玩恶作剧”，真是无聊，当然无人理他；兰斯矮人不置可否，却也表示大势当前，暂不追究其他。

费加尔德与辛计算日程，料得以拜兰迪萨脚程，在何时会到达边关；提前便移动希达树人，挡在其间。因为一直不得乌拉诺斯消息，费加尔德深恐情况复杂不好控制，索性己方先行出动，与赤剑集结一处，化解部分矛盾，便比以后加上乌拉诺斯要省事许多。

辛布置停当，看着莉娅道：“莉娅，你和拜兰迪萨之间有仇怨……所以真没想到你会愿意作为两方使者，来到这里……看来你真的长大了不少。”

莉娅低头一笑，并不答话，维克多赔笑道：“那是，不只长大了，还越来越漂亮了！有句话叫女孩越大越好看什么的……”身后众兵士又是一阵哄笑。

哄笑声中，莉娅回过头去，低声道：“近了！”她此时魔法修为已高，感知到不远处大军行进的频率。此言一出，众兵士即刻噤声，他们中大多与赤剑军交战过，更有许多的亲人朋友死在赤剑军手上，还有一些的家人亲属此刻被软禁于辉夜，虽说与拜兰迪萨和解乃是他们都能理解的大义所在，但内心深处终归是难以平静，与切齿仇敌说和便和，换了是谁都难以做到。

维克多忽地回头，对众人高声道：“莉娅你们都认识，她可是个小女孩，但是她能够放下仇恨，你们都是男子汉，难道不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