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篇 骚扰(1/1)
罗宾率军来到斯巴达关隘,已是第二年的三月,这倒不是军方有意拖延时刻,实是连续一年的征战不歇,导致国库已然亏空,而各地税收不断上涨,也使得饥民暴动不断。拜兰迪萨权衡再三,还是先镇压了几股大的反抗势力,这才再度发兵乌拉诺斯。
罗宾武技高超,先前天封山谷一战,合菲格维克多卡雷洛三大高手之力尚未伤他分毫,拜兰迪萨有鉴于此,这才派他前来,料想这样一个主帅,菲格等人也擒之不动。但罗宾精细之极,不敢托大,仍是在身边重重护卫,不给菲格等人丝毫机会。
非止如此,大军途经森林山谷等险要地势之际,前后军间距保持极近,这是为了避免反抗军趁隙进击各个击破,打断前后军的联系,但这么一来,行军速度也慢,大军从辉夜来此,足行了一月有余,拜兰迪萨也不怪罗宾拖延,反对其谨慎之举大加赞赏。
罗宾谨慎不算,部下的兵士们也将精神绷得极紧,先前亚德丢尽赤剑军面子,这些士兵只觉连一场象样仗也打不成,实在无谓之极,士气极度低落。好容易等到辉夜换帅,部队出发之前,罗宾当着三军之面演武,瞬息之间连败十余位皇家骑士,众士兵口中不说,心里却对这位主帅充满信心,料想亚德那一幕总不会再重演吧?这才将军心稍稍维系。
但菲格一行行踪不定,出击迅猛,当真是神出鬼没,他们也不敢丝毫大意,安营之际均是十步一哨五步一岗,倒似真正敌人不是乌拉诺斯,而是菲格他们一般。
只是在他们谨慎防御,自信万全的这一个月里,菲格等人便如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赤剑人被打得怕了,不敢丝毫懈怠,依旧每日里走马灯一般巡哨站岗;这般到了斯巴达关隘之前,还是没有半点异状,众人猜度菲格等人只在战时出手干涉,或许到了真正开战的关头他们才会现身,因此明着向乌拉诺斯邀战,暗地里则留下部分精锐,用以对付菲格等人。
岂料自双方战阵相对开始,直到彼此前锋相接,甚至在后军精锐相围的关头,山坳上始终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停战住手。双方开始互相试探,后来不见有人搅局,放下心来大杀,这一战两军折损极巨,相加互有万余之众,打到后来又是谁也占不到便宜的局面,赤剑感于魔导战车的不完备处,不敢将之轻易搬上战场,罗宾武技虽强,但他身为主帅不能亲上前线,而且一人之力对这等阵地战也无太大作用——因此消耗了半日有余,各自鸣金收兵。
疲惫之余,两军士卒在心里也都有些失落,似有什么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尤其是在两军搏杀到生死关头时,双方均在心里想到“那些人——是怎么啦?”
如若他们在,或许战斗就结束了吧?或许就可以回去了……
赤剑士兵眼见稳坐中军,全身被甲的罗宾,见他始终蒙着自己面目,神色严峻地督战,“或许他很强吧,只是……这样的真正的战斗,都有些不适应了呢。”
那些人去了哪里呢?那些以为靠他们就可以阻止战斗的傻瓜们?他们或许是害怕了,不错,面对罗宾这样的人害怕是一定的。可是,那些人,那些相信自己可以阻止战争的傻瓜们,难道会因为害怕这个,而躲着不出现吗?
士兵们这样胡思乱想着,这些话他们固然不会说出来,他们每一个人在出征前都有着血洒疆场的觉悟,但是临到生死关头,谁都难免会闪过一个念头:“如若可以不死……”
原来不知何时开始,许多人都开始企盼起那些傻瓜了。
当夜星空璀璨,便似仙女弄散了项链,将无数珍珠洒落在这广袤天空中,也散落了无数的希望,在这些离乡背井的战士们心中。
这本来是一个安静的夜。
忽有一个声音打破寂静夜空:“各位赤剑的战士们,吾人是麦斯威尔,你们的皇帝!当然你们是不会信的。”
所有赤剑将士都从营帐中惊讶地坐起来,向帐外张望着,要发现那个声音的来所。
只听那个声音又道:“然而无论你们信不信,吾人都要以赤剑第二十六任君主的身分命令你们,即刻班师回到辉夜,不可再对乌拉诺斯开战!如若抗命不遵,便是违抗君命!”
众人于讶异中整装,他们中也有不少人是听过麦斯威尔声音的,虽然不能确定这便是国王陛下,但这声音委实太像陛下了。
“如若你们不退,吾人便要率勤王之师讨伐你们!”
发出这个声音的,正是麦斯威尔本人,他此刻身在赤剑营外数里,用费加尔德制造的传声装置对赤剑军营喊话,身后几个保护他的矮人与反抗军则小声嘟囔:“喂喂,别擅自把我们算进你的什么勤王军啊!”
麦斯威尔回过头来一笑:“好久没有对这么多人说话了,有些进入角色而已。”
身后一金发男子走来道:“辛苦了,陛下,剩下的交给我们。”正是菲格。
“啊,菲格,把他们扰得不能睡觉,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由你一个人玩呢?吾人当然也要参与。”
“其实陛下,这是很危险的,因为估计过不了多久,这群人就会出来巡查。万一发现了陛下您,那就不妙了。”
“这样子啊……唉,真是可惜。”
原来费加尔德与辛知道罗宾武技了得,既由他统帅,便无法再像先前那般,将之掳劫以迫赤剑退兵;于是这次双方开战,他们并不出手干涉,以此让两军放松对己方的警惕;然后再出其不意夜扰军营。
麦斯威尔话音刚落,赤剑军营地周围便有无数个声音喊道:“速回辉夜,否则格杀勿论!”这些人均是反抗军或矮人中的精锐,手持扬声器在几里之外大喊,赤剑人吃惊之余,拿起兵刃冲出追赶,又哪里能追得上?但等他们好容易睡了,那声音便又响起来,是夜赤剑无人入眠,每个人数着天上繁星,心里又是窝火,又是好笑。
但要说对他们的喊话置之不理,万一他们真的杀来,谁能抵挡?众人也曾拉开岗哨,四处巡查,但这斯巴达关附近地势复杂,要找一群捣乱之人谈何容易?到得后来众人也知他们人数有限,便当真劫营也没什么损失,便放松了警惕。只是这连续十几夜下来,任你铁打的汉子也没了再战的精力。更有一些神经纤细的士卒养成了习惯,要听着菲格等人喊话方才能够睡去,倘若太过安静,反而无法入梦。
半月之后两军开战,赤剑军每个人眼圈均黑,料想罗宾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戴着面具无人得见罢了,冲锋号匍响,疲弊交加的赤剑军便给乌拉诺斯魔法轰得晕头转向,连坐骑都无精打采。罗宾盛怒之下,斩了几个心不在焉的校尉,全军向前掩杀,忽然间山边马蹄声作,一队骑士冲了出来,将两军阵式踏乱;而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群矮人,来去如风,只捡战旗砍倒。
两军士兵望着这一队骑士一队矮人,心里竟都有如释重负之感:“总算来了。”更有不少人在心里生出亲切之感。
不过这一次来人并未冲向主帅,而是快马奔驰,只将两军阵形冲散。两军交兵本来就是阵势互围力强者胜,可若突有第三方势力搅入,无论他人数多少,你也再难稳固先前队列。菲格他们所求并非杀伤敌人,纯粹只是捣乱战局,机动性自然远比两军为高,一沾即走毫不缠斗,因此虽然人数不多,但两军还真对之无可奈何。不少伤兵跑的慢些,阵式间空隙一露,顷刻便被破去,到得后来无论赤剑还是乌拉诺斯都布不成阵,只得各自收兵。
罗宾也出手斩了几人,只是随即便被菲格接住了,菲格知他剑利,只纵马与他游斗,此时菲格圣光屠龙剑也是一柄利刃,加上他骑士王及龙神双纹章的威力,罗宾急切间还真伤他不得,每每将之逼退,想要回去指挥战斗,他便又来缠斗,而当自己认真出手,他又远远跑开,斗到后来,维克多兰斯等人一起出手,罗宾已被远远迫离本阵,等他回过头去,才发觉前方阵式已完全不成样子。
便在此时,众人都在心里明白了一事,这一支势力虽难正面抗衡两军,但若只求搅乱阵局,他们还真有这个能力!因为他们本无所求,他们战斗的理由并非杀伤与掠夺,而只是为了止战,以战止战!因为目的不同,战斗的常规准则无法束缚他们,所以对于他们,战斗的成功与胜利也就相对轻易。
自此之后,赤剑与乌拉诺斯开战便谨慎了许多,但无论他们如何小心,都会发觉身后的粮草莫名其妙地少了,阵前的壕沟莫名其妙地被填平了,战场莫名其妙地变得坑洼不平,饮水的河渠突然被染了颜色——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毒,但是没人敢去喝。
原本严肃残酷的战斗竟也变得有些滑稽而琐碎,士兵们不得不另找水源,省粮食,吃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还要提防保护手中的兵刃还有衣服,最惨的是还要铺路。
好不容易打起来了,他们还要防备身后会有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冲出来。
到了后来两军的高层几乎就要联手,他们之间订立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第三方出现,两军立刻罢斗,先把他们解决了!而每当他们联手,那一支调皮而有些傻气的军队就跑得远远的,跑到不远处的角落,看着两军呆若木鸡的样子。
当然,这样子还能打得起来吗?
僵持的局面,说来或许不信,但确实——持续了整整三年。
花开花落,雪落雪化,金色的稻子在赤剑的平原上被收割,而来年又换上了一色的葱绿。只是转眼间,距离两国第一次交手,已过去了四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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