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誓 上(1/1)

很难有这样的月夜,在湛蓝色的天幕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圆,这个圆真的很圆、还很白。上面斑斑驳驳的,有一些湛蓝色的图腾。它被人称为月亮,因为它发出柔和、朦胧的光。神秘、虚幻而美丽,因此它总是被人和魔力、宿命、女人联系起来。

骸月就在这样的月光下疾行着。她的速度很快,像鬼魅般。游星守感叹幸好是在这样明亮的月光下,他才勉强跟得上她。最终,她在城内的另一家客栈的屋顶停下。游星守也停下,小心地潜伏起来,不让她发现。

此时客栈除了昏黄的灯笼还醒着,其他一切都已睡着了。她悄悄地潜入了那家客栈,游星守惊讶地看着,犹豫着该不该阻止她。最后决定看看她做什么再说。她进去了好一会,最后终于出来了。可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而是两个人。她抱着一个昏睡的女人跑出来了。那女人游星守认识,是亦沾。他的心头不禁紧张起来。

又是一阵急奔,她背着亦沾,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游星守在内心里想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想了上百种理由,却依然不能为她开脱。看来,只有等她自己揭晓了。

她奔向的是城门,难道她要带着亦沾离开?他想着。果然,她出了城,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那是一面长满杂草的山坡,地面有很多凸凹不平的地方。偌大一个山坡只有几棵树在月光下拉长了影子,像是这里唯一的守卫。游星守知道,这是乱葬岗,穷人或恶人被抛弃的地方。

骸月停下,她将亦沾放在地上。然后一伸双手,手指甲里便射出十根细细的线,那线是紫黑色的,在银色的月光下也不反射光彩。那些细线条线像是有生命般,很快纠集在一起,仿佛捆麻花般,变成了一根稍粗的线。然后那条粗线,像毒蛇一样自动在亦沾身上爬行,将亦沾来了个五花大绑。最后,骸月朝附近的一棵树的树杈一扬手,线便穿越了树梢,她再用力一拉,亦沾整个人便被吊在了树上。

游星守看得心惊胆颤,他不知道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怎么会这些?这些东西她从哪学来的?为什么他觉得似曾相识。

“呵呵,”骸月轻笑了两声,然后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她放肆地笑着,扭头看向游星守藏匿的地方。游星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她……怎么了?”游星守指指昏睡的亦沾问。

“她?她没事,只是睡着了。”骸月诡异地笑着。

“你呢?你怎么了?”游星守将担忧的目光放回骸月身上。

“我?我也没怎么,我只是……”她收敛了笑容提高了声音说,“还是和以前一样恨你!”

“恨?”游星守不能接受地说,“为什么?”

“换了张皮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她扯起长袖挡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对眼睛说,“这样你认得我吗?”

那对眼睛依然秀美,游星守认为那世上最美的眼睛。它温柔、体贴、缠an、深情。它似乎想对你倾诉无限秘密,却因此释放出更多神秘,将你牢牢吸引。

可是它现在却怨恨地看着他。眼波下的晶莹蕴藏着愤怒、杀机、残暴和毁灭。他的确认得那双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地轻声问:“望春?”

她放下袖子,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看看月亮,轻轻地呼了口气说:“还能活着,真不错。”

这是怎么一回事?游星守的脑袋嗡嗡地叫着,他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望春不是死了吗?可是她的尸体呢?就连不死女也没有尸体,等等!不死女借用了陈露儿的身体,那为什么望春不能借用呢?天啊,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望春、陈露儿还有唯月现在都活在一个人的身体里?而那个人现在就是骸月?

他大脑正飞快地转动,“骸月”却在此时说话,打断了他的思路:“灵魂蒸腾竟然也杀不死她。”她用长长的指甲划破自己手腕的动脉,鲜血涌出来,但伤口却又马上愈合,连疤痕也没有。

“不死族啊!多么强大的力量!”她高举起双手,伸向月亮,安宁地闭着眼睛,在冷浸的空气中拥抱着无形的月光。她的长发在脑后不停地舞动,像是海洋中海藻一样自由自在。

“望春!”游星守不安地叫着,“你把我引到这来是复仇来了吗?你想为安在复仇是吗?”

“蠢材!”她睁开眼睛轻蔑地看着游星守说,“你还不明白不死的力量吗?连灵魂蒸腾也不能毁灭它!活着的感觉太棒了,我根本没时间去报什么仇!我首先要完全占据现在这个不死的身体,然后我要去找寻不死的秘密。那时,我要让整个世界的死尸都活过来,成为我的傀儡,组成我的军队。我将毁灭国家!毁灭一切!还要毁灭你!你的生活!”

“你疯了!你这样做着有什么意义?”

“哈哈哈哈……”她狂笑着像鬼魅般漂浮起来。她向游星守一指,游星守感到异样,想跳开,却发现脚已经被束缚住了。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下遍布着紫黑色的线,那些线和线交织相连,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将他的双脚缠住。

她伸出的手指却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轻蔑地盯着游星守说:“爱可以保存多久呢?悲伤可以保存多久呢?我已经记不清安在的脸了,但我还记得你……那是深深的恨意!我这才明白人一生都在记住别人对自己的伤害,人一生都在恨!生下就带着恨!恨自己的命运为何不如他人!活着是为了仇恨!恨别人过得比自己好!死也带着恨!恨生命如此短暂!恨是一切,恨是生命,所以……

所以,我要将这些真相告诉那些活着的人,让这个世界到处充满恨。我还要利用不死族的力量突破生命的界限,召唤地狱的仆人。用恨征服一切,用恨毁灭一切……”她狂妄地说着,边说却边流着泪,如此的表里不一。游星守觉得她哭得和陈露儿并没有任何不同,因此深深地同情起她来。

“对不起!”他突然想安慰起她来,但他还是不得不问,“你绑走亦沾想干什么?”

“干什么?”她突然停止了哭,大笑了起来,对,她现在的情绪就是这样的多变。她大笑着说:“你这个笨蛋!她可是打开死乡之门的钥匙啊!你竟然不知道她的秘密?”

“她?秘密?”游星守不禁看了看树上吊着的亦沾,她的脸依然天真无邪,明显就绝对不可能是有城府的人。怎么有可能会有秘密?

“告诉你吧,我当初接近她可不是为了杀你。她是重要人物,我们组织的首领将我安插在她身边,就是要想方设法得到她的那个秘密而已?”她顿了顿,接着说:“她就是传说中那个能够打开死乡之门的守护者的传人!只有她才能为我打开死乡之门。”

“她?”游星守吃惊地又看了看她,怎么也难以相信。

她点点头笑笑说:“嗯,就是她。瞧,命运已为我酝酿了一切。”

游星守说:“可是,我不能让她跟你走了!”

“哈哈哈哈,”她又大笑起来,仿佛笑是她唯一表达感情的方式。她的眼神异常诡异,游星守在这样朦胧的月夜下仍然能清晰看到那之中蕴涵的东西――冷漠和不安,那是她的内心在挣扎!可是为了什么?

她停止了笑,伸出的手缩回来捂住自己的脸说:“呵呵呵呵……你还不知道不死的力量?你还不相信我对生命的嘲讽?看看这个吧!”

她飘上了半空中,像是站在了月亮的前面。轻松地打了个响指,一团火便在她指尖燃烧起来。她将那一团火像抛皮球一样随意地扔向地上。火球掉落地上,立即着了起来。顺着紫黑的丝网,将大地变为一片火海。

游星守费尽力气扯断缠在自己脚上的线,在火燃到自己身上之前成功地跳向一棵树,并借助树干的反弹,直飞向高空中的她。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棵不太长的树枝,那便是他现在的剑。

他使出了普通的一招,树枝直直刺向她的心脏。她却不避开,只笑笑地看着他。他却慌了,在树枝散发出的剑气即将刺穿她心脏的一刻,他在空中艰难地扭转了身子,偏失了目标。他毕竟无法攻击这个身体,即使她是不会死的,他也下不了手。

可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冷笑着,在与他擦肩时,用冷冰的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闭着眼睛,给了他一个吻。她的吻深沉而优雅,就像沉在千年湖下的一个石子一样深邃、安静。

而他竟然无法推开她,甚至还想抱住她。他和她久未亲热,他真想再次zhan有她,给予她自己还未来得及给予的热情。

她身体缠着他,紧贴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在月夜冷浸的光线下,在身下一望无际的火海上缠an着。之后她突然一把推开他,让他重重地摔在树的枝杈上。游星守好奇地看着她,发现她正痛苦地叫着:“不要醒来!不准醒来!你们都别吵!我不准你醒来!”

她在月亮前扭动着身躯,像是每一寸肌肤都在和自己作对。但她终于勉强着镇定下来,喘着粗气对游星守说:“所以……呵……呵……这就是你讨厌的地方……”她大喊一声,“死!”便在空气中挥动了双臂。火海像是接受了她的命令,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

火海下面传来低沉的嗡嗡声。被火覆盖的泥土滚动起来,有什么渐渐地露了出来。是死人的手!虽已化成白骨,但仍然像有生命般地拨开泥头,一点一点从泥土下探出身子,慢慢爬出来。

游星守亲眼看着这些“白色战士”的复活,他是第一次看到望春借助不死女的身体得到的力量。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在疯狂地找寻着她?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守护着那么多个秘密?现在竟然将通向秘密之门的路清晰地指在自己的前方。这是命运吗?陈露儿会变成不死女,命运这样安排?

那些白骷髅在火海中拉长了影子。扭动着躯干,缓缓地接近游星守落脚的树。他们的白骨在火焰中燃烧着,变成飞灰拌着火星做一瞬的航行。不少骷髅还未走到树旁就已经燃烧殆尽,还未烧化的白骨坠落在地,委屈地爬行着,像是证明自己不带走生命就永不会甘心。接近树的骷髅开始像人一样攀爬,但是树太高他们够不到游星守。他们只好将树团团围住,并开始有骷髅蹲下垫着其他骷髅向上爬。可惜被火烧过的骷髅骨太脆弱,他们轻易地就被上面的骷髅踩碎,化成一堆粉末。

游星守觉得一阵阵恶心,因为他们像人一样有智慧,却不懂得珍惜生命。当然,他们确实已经没有生命了。他们就像奴隶一样地被人操纵,邪恶地活着。他用同情的眼神看向他们的主人――他曾经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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