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牺牲愿(1/1)

半个沙漏时后,艾文将完成的双人份宵夜端了上来,一样不少,并且还加了一瓶葡萄酒。艾里森和多根正从文菲儿的卧房里走出来。后者看到艾文准备的宵夜,明显吃了一惊。

“艾里森,你有个非常好儿子!”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丰盛宵夜,多根面露赞叹的神色。

“嗯,差不多吧!”言不着调,忧心匆匆的艾里森对这样的称赞没有在意,因为他的思绪都在房间里的文菲儿身上:“多根大人,文菲儿的病有治疗的方案吗?”

“这个……”多根沉吟着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怎么不行吗?”艾里森见状马上变得焦急起来,立在一旁的艾文也心里七上八下。

“不要着急!”神官轻声安慰道:“也不是不行,你夫人的身体已经衰老到极致,太过强大的圣术无法承受,而且因为本身又是魔术师的缘故,会对普通的圣术产生抵抗,所以之前想好的几个治疗方案都无法施展。不过办法还是有的,但是你要有准备,她的灵魂早就被侵蚀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身体也已经枯竭,即使驱除了诅咒,也坚持不了多久,除非有第三法和第七法同时施展,才能够恢复青春。”

“这样啊!”艾里森宛如被击倒的拳手,丧失了斗志,双眼变得无神。他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像是散架的木偶。旁听的艾文也被神官的诊断所震慑,他默然失语,鼻子发酸,眼睛不知不觉就变得湿润。这两天,因为文菲儿的缘故,一种强烈的伤感情绪围绕着他,使他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请先用餐吧……”没有注意到声音已经哽咽,艾文把神官请到餐桌旁,就匆匆的冲进文菲儿的卧室。

神官的诊断无疑是一把催命的利剑,时刻悬在文菲儿的头上。衰老到这种程度的文菲儿,即使被驱除了诅咒,也坚持不了一个月,想要回复到本来应有的面容,的确如多根所说的那样,需要第三法和第七法同时施展。

但是,第三魔法使早在数千年前就不知所踪,至今是否存在一直都是个迷,而第七魔法使也只是昙花一现,在魔术史上只能够证明其存在罢了,虽然有魔术被传承下来,可是其名字都不被人知晓。

一时之间,怎么可能同时找得到这两位。这样状况的文菲儿无异于被判定了死刑,多么无奈的悲哀。艾文看着床上昏睡中的文菲儿,这个无私的照顾了自己十年的母亲,身为强大的魔术师,如今虚弱到沉睡不惊的地步。虽然平日都因为忌讳,从来没有提起过年龄方面的话题,但是他知道身为父亲的艾里森也不过三十五岁而已。这个现在白发苍苍的女人,也才三十多岁啊,什么样的诅咒,如此的恶毒,让一个坚强温柔的女子,失去宝贵的青春……

这一晚是一个不眠之夜。神官没有当晚就进行治疗,按照他的说法,是需要休息以恢复最佳状态,另外还需要对周围环境进行布置,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同魔术师协会的规定差不多,教会对圣术的控制十分严格,神的威能必须保持神秘,不能够轻易的直现在世人面前。艾文整晚都处在混乱之中,平日里看着日益衰老的文菲儿,心里也有这样的预感,直到今天准确地得知无可挽回的答案,实在是无法接受。好不容易接受并承认了她的身份,短短几年又要失去,想起曾经的父母,也是早早的离世,难道自己真的传说中的天煞孤星?父母去世、女朋友牺牲,连亲手养大的弟弟都要杀掉自己,到了这里难道又要悲剧一一重现吗?胡思乱想中的艾文,一晚都没有进行往日的精神力锻炼,连战士无时不刻的身体蹦紧都松弛下来。

第二天一早,白日还未东升,艾文就起来准备早餐,来到厨房的时候,却发现艾里森早已经立在那里。黑漆的房间连蜡烛都没有点亮,他站在橱具旁边,整个人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宛若梦游一般,失神地动作着。因为文菲儿,一家人都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当中,如此状态的艾里森,昨晚都没有休息吧?这个支撑家庭的男人,也变的颓废失态,事到如今,自己也到了挺起大梁的时刻了。艾文想了想,找出火石,将蜡烛点亮,艾里森这才如梦初醒,转过头来说:“艾文,你来了啊!”

艾文听着他沙哑无力的嗓音,心里沉重:“父亲大人先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那……好吧!”艾里森看着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厨房说。

虽然艾文对这个神官的印像不是很好,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非常的敬业,在艾文早餐准备完毕的时候,他已经在石堡外部刻画六芒星阵。艾文通过心眼细细观察,发现这和魔术阵非常相似,据说魔术和圣术只不过能量的质地有所不同,很多理论都相通,今天看到神官的六芒星阵,感觉传言不假。这位中年大叔刻画阵法的状态非常的专注,而且技巧非常高超,各种圆弧、直线甚至有固定比例的尺度都不需要测量,就这么徒手刻画出来,让艾文大开眼界。

“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围着石堡已经完成了六个同样类型的六芒星阵,艾文所观察到的不过是最后一个。多根将这最后一个完成之后,拍拍手站起来,从神官袍侧身的口袋中取出一种奇妙的粉末来撒在刻画好的六芒星中,石堡门口的艾文说。

“早上好,多根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没有去评价这位神官的手艺,艾文直接说。魔术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位大叔没有什么危害的样子,而且也愿意救助文菲儿,但是好歹是在教会之国,在这位神官面前还是装作不懂的好。不过由此艾文也暗自警惕,这个多根的第六感之强,超乎想像,没有看到有什么回头的动作,就能够察觉到在身后以心眼观察的自己,在这方面,艾里森和文菲儿都远远不及。而且他身上的能量虽然内敛,只是外泻出来的一小部分就远比自己所见过的任何人强大。

不得不说神官真是一个严谨的职阶,饭前饭后都要祈祷。早餐文菲儿只喝了半杯牛奶,然后就要开始治疗了。艾文跟着艾里森和多根走进卧室,文菲儿看到神官,吃了一惊。

“这是做什么,艾里森?”文菲儿无力的说。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惜无能为力。

艾里森急忙上前扶起,用枕头垫住她,轻声说:“这位是神官多根先生,我请来治疗你的。”

“咳咳……”文菲儿剧烈的咳嗽着,良久才止住。在艾文用手绢擦去她嘴唇的血渍后,文菲儿问道:“是教会第十八位代行者,号称神圣之辉的八阶强者多根大人吗?”她虽然问的是艾里森,但是眼光却看着眼前的神官。

“传播主的光辉,是我的职责,所谓的排位、称号、等阶在主面前什么都不是,我名麦伦特·多根。”神官稍微欠身,作了个教会的礼节,谦逊地说道。

“嗯,多根先生,以强大的您来看,像我这样的病人,应该是无法救治了吧!”文菲儿直截了当的说。艾里森阻止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她按住,她的手虽然无力,但是艾里森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

“文菲儿小姐中了比较强烈的诅咒,以我的能力可以把诅咒驱除。虽然想要恢复健康我的确是办不到,但是请不要放弃,我想总会有办法的。”名为多根的代行者用诚恳的声音回答道。

“那么,请您告诉我吧,我的丈夫艾里森用了什么条件,来换取我这短暂的生命?”文菲儿突然高声的说,文弱的她仿佛有种威严存在。

“没有什么条件,文菲儿你只需要治疗就可以了。”艾里森终于忍不住插口辩驳。艾文静静的听着,一切果然和他想的那样,要请回如此大人物,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代价是必须的。他能感受得到艾里森对文菲儿的痴情,这个男人,对着红颜白发的文菲儿能够做到不离不弃,哪怕为她去死,都办得到。他的话完全没有力度,就连艾文都听得出来是谎言,作为妻子的文菲儿也一定能够感觉得出来。

“艾里森,你不需要回答。多根先生,作为病人,我想我有权利知道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诊金吧?”很显然文菲儿轻易的看穿了一切,她毫不忧郁的打断了艾里森的插话,并且阻止了艾里森对神官的示意。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吧。”麦伦特·多根沉吟了半晌,使用了一个不知名的圣术,一道白光照临在文菲儿身上。坐在床边扶着她的艾文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他猜测这是一种类似于治疗术的圣术。

这个代行者的确强大,不愧为传说中的八阶强者,就连深居石堡的文菲儿都能直接说出他的名号。这个在艾文眼里几乎同等于四阶魔术的圣术,被神官轻轻挥手就施放出来,连咒文都没有使用,而且之前几乎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圣力波动。

等白光完全没入文菲儿的身体,他才说道:“两天前,艾里森先生来到神殿找到我们,自称愿意为我主服务二十年的时间,以此来拯救您的生命。”

“什么?艾里森,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听到神官所述的代价,文菲儿以责备且爱恋的眼神望着她的丈夫。

“听我说,文菲儿。这是我自愿的,只要能多活一天,都不要放弃,为我着想,好吗?”艾里森握住她的手,温言相劝。

“可是,当初我们逃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自由吗?这么长时间都坚持过来了……”文菲儿倔强的说。

“没有什么可是,乖乖的接受就好了,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的!”艾里森打断了文菲儿的话,吻了吻妻子的脸颊。艾文在旁边听着,忍不住背过脸去,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艾里森,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和多根先生说。还有艾文,你也出去吧。”文菲儿别过头,吩咐道。

看着柔弱的文菲儿,艾里森犹豫了许久,终究放开她的手,很不情愿的出门。

艾文跟在他的后边,频频回头。当走到门口时,他却停止了脚步。

“艾文,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拉上!”文菲儿提醒道。

但是艾文转过身来,站在门口,满眼都是泪水,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对她的吩咐不闻不问。走在前边艾里森,拉了拉他,可是纹丝不动。他倔强的立在那里,让艾里森和文菲儿惊讶,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孩子,第一次违背了他们的意愿。“艾文,我们先出去吧!”有些不明所以的艾里森轻声的劝解。

泪流满面,艾文带着哭音,他甩开艾里森拉着他手臂的手,大声地说:“还看不出来吗?母亲就要死了!她想要死啊……”

“文菲儿,你……”艾里森楞楞的,被雷击倒了一般,半晌终于明白过来,颤抖的声音颓然:“是想要支开我们交代后事吗?为什么?”

他拉起艾文的手,重新走进来,房间里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酝酿,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出来,神官识趣的退了出去。

“艾文,过来!”文菲儿没有理会丈夫那充满着不甘、责备、痛苦、怜惜等包含着无数情绪的眼神,对流泪的艾文说:“不要哭!”

她拉住艾文的手,用最大的力量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还没说两句,自己也哽咽起来,泪水莫名的划过脸颊。

艾里森看着痛哭的两母子,悄然落泪。

麦伦特·多根在客厅里,远远的望着房间里悲伤的一家人,喃喃的说:“看来,这次的确是失败呢!”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悄然的离开了石堡,远远而去,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