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之音(1/1)

无比生涩的世界,也许,那就是惩罚!

好像经过了数不清的梦境,感觉……似乎过了一个纪元那么漫长,瞑瞑中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渐渐清醒过来的陈文,环顾四周。

无边无际的空旷,没有天,也没有地,周围什么都没有。

“或许,这就是地狱吗……真是可怕的地方!”身在其中,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剩下那一点思维之光,好似夏夜里的萤火冲,证明着自己的存在。他想大声的说话,可是发不出声音;想离开这里,却动弹不得。

人在失去五感的时候,时间会变得异常的缓慢,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时间就好像被拉长无数倍,即使度日如年都无法形容其中之万一。

永远不知道何时才能脱离这困境,他几乎思维混乱,这种孤独的感觉,可以逼疯任何一个人。固定在这空旷的中心,即使所谓的“看”,也不过是感觉而已,没有眼睛,所谓的“看”到,也只是自己所感觉到而已。这似乎就是所谓的“心眼”?

不想发疯,唯一打发空闲的方法就是胡思乱想,回忆过去的一切,思考自己的未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能回想的事情都过滤过一遍以后,他发现自己“看”得更远了。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打发时间。

毫不怀疑这里就是地狱,他感觉不到累,不知道饿,想睡也睡不着,周围一成不变的空旷,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地方了。无尽的岁月,在这牢笼一样的世界中,即使死去也比现今的状况好过无数倍。

时间好像无穷无尽一般,就在他几乎疯狂的时候,空间突然有了变动,似乎有一丝风的感觉。这片看不见尽头的空旷之地,连一个“夸克”的物质都没有,怎么会产生风呢?

但陈文就是感觉到如此。他怀着欣喜与期待,感应着世界的变化。

时间推移,“风”环绕着陈文渐渐加快。然后,似乎整个空间都开始以他为中心转动起来。“心眼”的感应范围随着空间的转动以不可思议的增加着。当他的心眼扩大到某个地步时,在某一刻,终于“看”到了一个东西,奇怪的物质,似云非云,似雾非雾,无法形容。

这只是开始而已,从此以后,他接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所形成的感应立体图形清晰的显示出来,那是一片无比庞大的星云,以自身为中心而旋转着,宏伟的气势令人震撼。

星云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增加,陈文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那些云雾和自己的某种很直接的联系。

无法形容过了多久,陈文终于依靠不断增强的心眼看到了世界的边际,旋转的星云碰到了一个无形的障壁,再也无法扩张,慢慢的堆积起来,压缩变得凝实。他自己也仿佛和星云合为一体,向障壁施加压力,锲而不舍。

直到那一刻,没有声响,那种感觉,传进陈文的思感中,是一种类似“咔嚓”声音的印像,平衡打破了,无形的障壁终究碎裂,庞大的星云如同宇宙喷发一样扩散开来,而且,同一时间,自己也好像与星云打开了某种联系。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呼吸、手、脚,还有一直期待的光芒,这,就是重生!

没有睁开眼睛,却可以清晰的感应房间的一切,这就是心眼。

一个古朴而典雅的房间,中间是温馨的大床,墙边的壁炉发出“噼劈啪啪”轻轻的燃烧声,墙上的西式壁画,悬挂的长柄剑,无一不显示着这是一个类似中世纪欧洲的家庭环境。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在陈文的“心眼”中,最奇怪的就是躺在床上的“自己”,小而瘦弱的身体,裹着严严实实的棉被,灰黑的短发,苍白的脸色—一个婴孩。

梦境与现实?无法分辨,他有一种解脱的轻松。在那无尽的空间里,他几乎疯癫掉。

然而,在短暂的兴奋之后,他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实,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甚至器官,但是那些东西完全的不受控制,没错,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借来的东西一样,并不属于自己。想要挥动手臂甚至挪动手指,一点都办不到。

这是非常难受的感觉,明明真的用了力,却没有任何的效果,连肌肉都没有绷紧的迹象,但是又实实在在的感觉到那是自己的东西。

“植物人吗?”他实验了很久,从手脚到五官再到任何一个地方,直到他确认没有任何办法,无奈放弃的时候,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温柔而亲切。

“母亲……?”这就是陈文当时的第一直觉。

这是一个柔弱到极致的西方女子,身着西式花边的淡绿色长裙,金色的长发,大海一样蓝的眼睛,圆圆的脸上微有皱纹,美丽而憔悴的容颜可以令任何人心生怜惜,她叫文菲儿,这就是陈文的母亲。

与之完全不相配的另一个人,被称做艾里森的男人。看起来至少比文菲儿小了十岁,英挺的身姿,灰色的短发,面目清朗却有些颓容,感觉就像是夏末秋至的阔叶树—茂盛却即将衰落的样子。理所当然的,他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陈文的“父亲”。

这就是短短一天陈文所得的有用情报,当然,只能靠心眼“看”和听,他依然动弹不得。“艾文”--这就是他的新名字。

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所知道的三个名字,也不过是缘于他们之间的相互称呼。徒劳了很长时间试图去听去分析,但是不久就放弃了,事实证明,就如很久以前一样,他的外语天赋不是很好。

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他开始尝试着重新掌握和这具身体之间的联系。

曾经有人说过:人的身体是天下间最为奥妙的东西。

这句话他的确是深有感触,通过心眼,可以感觉到旧的细胞衰老,新的细胞诞生,血液之间的置换,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最初那无边广阔的空间,按照一个新颖的说法,叫做“识海”比较合适,那只是处于脑部的一种印像:无法解释的东西,虽然很明确的在那里,但它并不存在于身体,就好像电视里的图像,镜花水月。对于可以看见身体内部结构,艾文已经见怪不怪了,既然闭着眼睛都能看到外面,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内视吧……

一天又一天,陈文都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使自己行动起来。随着在这身体里的时间越久,他深切的觉得自己与身体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了。

这一具不受掌控的身体,完全依靠生命体的本能在活动,新成代谢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种情况不知道之前已经持续了多久,之所以能够活下来,那完全是由于被冠上父母之名的两人无私的照顾。

名为艾里森的“父亲”每天都定时给他揉动全身,文菲儿也时常给他唱一些不知名的歌曲,即使更多的时候她却是在悄声的哭泣。

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坚持不懈的努力着。这种被称做为“爱”的东西,陈文已经忘记有多少时间没有感受过了……

可是他依旧没有办法做出回应,渐渐的,他的感知越来越远,从原本不过四米不到的半径,开始逐渐的提升,所观测到的事物状态也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可以“看到”隔墙后的一定距离,只不过,“视觉”半径所不能达到的地方,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这一天傍晚,文菲儿抱着孩子,轻声的聊着闲话。夕阳西下,透过火烧云,琉璃般的光彩照射在孩子的脸上,将苍白的脸色映得红扑扑的。身旁的艾里森则一边给孩子喂着牛奶羹,一边回应妻子的言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感觉有人看着我们,或许是我多虑了罢……”文菲儿皱着眉,有些忧虑的说。

“不至于吧?”艾里森往孩子嘴里喂了一勺牛奶,抬头凝视文菲儿憔悴的脸庞:“也许是你最近太累了……”

“希望是这样吧,安静了这么几年……”文菲儿点点头,用手轻轻地抚着孩子那小小的脸蛋,注意力转移到艾文的身上,恍惚中,似乎那小小的眼皮动了一动。

“幻觉吗?看来我真的太累了呢!”好多次都梦见自己的孩子苏醒过来……就算是心里不相信,文菲儿还是使劲眨了眨眼睛,再看了一会,的确是没有反应。

“果然,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奇迹,哎……每次从梦中醒来,都无比的失望,这一次也不例外……”这么想着,她抬头的瞬间,余光扫过,孩子的眼睛慢慢的睁了开来!

这一次,终于确认了。文菲儿抱着孩子的双手有点颤抖,几乎不能承受这从天而降的惊喜,仔细地盯着孩子的脸,眼睛对着眼睛,印证了一次又一次。

“艾……里森?”一直顺口的名字都差点叫错,眼泪像河一样流了下来,她轻声呼唤着:“艾里森,你快看啦!艾文,艾文他……”抬起头才发现,艾里森左手牛奶洒了一地,右手的勺子还有半边插在孩子的嘴里,整个人盯着艾文,惊喜的张着嘴巴,却因为太过于激动而发不出声……

这一天,是陈文重生的第一百九十四天,也是这个孩子出生的第一千零一十七天。为了这一刻,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如果不是在那无尽的岁月里锻炼出来的耐性,恐怕早已经放弃。

眼睛睁开的瞬间,他真正的看到了文菲儿,比心眼更加的真实: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满是泪痕的脸上荡漾着很久不见的舒畅笑容。彷佛,他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被称作母亲的女人弥留之际,眼睛里包含着和这个女人同样的关怀……

只不过一刹那,仿佛什么被融化似的,他做出了决定:“艾文吗?似乎有点像女人的名字,虽然如此,我还是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