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头心（1/2）

雷声轰隆，大雨磅礴。

霁州省境内，遍地杂草的荒郊野外，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血迹之人，正手捂胸口，奋力朝前奔行。他神情慌张，时不时向后张望，一脸惊恐之色。

顷刻间，不知从天际何方，传来了诡异人声：

“站住！否则要你的命！”

几乎于同时，空中横劈来一道凌厉杀气，汹涌澎湃，仿佛将整片大地都包裹在内，伴随轰鸣震响，杂草乱飞，一下便将这人震翻在地。

“杀意，地狱道！”倒地之后，这人大呼。

幽幽半空，两个人影飘然而至，形如鬼魅。一人约莫五十上下，身材高大，面容狰狞，另一人则苍老一些，相貌阴森，穿着一件枯黄色道袍。他们一路追踪，一人施展轻功，一人低空飞行，此刻终于得逞。

后天武阶，分为七大境界，各武阶又分不同层次，当突破通俗常见、以锤炼肉身及玄力为主的体之阶后，即可踏入到气之阶，并能利用强化罡气施展轻功。至于做到低空飞行，则需要再从罡气中提炼一部分法气，成就法士，起码是踏入到武阶第四境界——灵之阶！

一名大汉至少是气之阶武者，另一名老者更至少是灵之阶武者，在原始大陆，这对组合已颇为强势。

而从方才的凌厉杀气来看，蓬头垢面之人也是心知，他们中有一人为地狱道命性，修炼了杀意，可凝结杀气袭人，迅猛异常，令人猝不及防。

佛家语：先天命性，轮回六道。几乎人人都依前生业造，经六道轮回，投胎转世而来，如今世人早已突破障碍，识破自身命性，天道、人道、鬼道、地狱道、修罗道、畜生道，六大命性，融合后天武阶，各具造化，故是道道不同。

“果不其然，是你这该死的奴仆！看来是那女魔命你吸引我们注意，自己却先偷偷溜了……真是诡计多端！她人在何处，快从实招来！”

身材高大之人，直接怒斥道。

“呸！我家主人千金之躯，绝无可能落入你二人手中。你们也不必异想天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所谓“女魔”仆人，厉声喝道，而在同时，他双手紧抓两团泥土，缓慢起身。

赫然间，“女魔”仆人分朝二人抛出泥土，而后一个转身，撒腿就逃。

“你是想早点死！”

身材高大之人一把甩开泥土，随即单手探出，虚空一抓，好几道黑漆漆的电流，呈漩涡状，聚拢于他手掌中心。约两三个呼吸之间，一只由黑电形成，浮现精芒的魔爪，猛朝那仆人抓去，去势凌厉惊人，就像把真空都撕裂开来一般。

“喀拉”一声！仆人身中“幽冥鬼爪”，黑电蔓延，应声就倒。

“你这奴才，既然如此忠心，我就成全了你！反正那女魔已身中我尸鬼烙印，尽在我掌控之中！”

言毕，诡异老者忽地面色僵硬，就如死尸，紧接着，他脱去道袍，裸露上身，肌肉一阵扭曲颤动，竟破开了一个个孔洞！从这些肉身孔洞，以及他眼耳口鼻之中，瞬间爬出无数毒虫，有黑蝎、毒蜘、蜈蚣、飞虫，密密麻麻，直朝仆人窜去！

伴随惨叫之声，仆人经受无数毒虫撕咬，化作一团血肉……

另一方，海岸边上。

两名身着鲜红布衫，家丁装扮的大汉，正手抬一口楠木棺材，匆匆行走于沙滩上。

一般而言，能用得楠木棺材的，多为富贵人家，由此可见，躺于棺材内的，应是一位贵族嫡系。

这两人，一个叫王通，一个叫陈尚阳，都是绫荣城内，龙池武府的家丁。

今日他们疾行数十里路，为的，正是将棺材内的某人“厚葬”。

当步入一间湿气弥漫的石洞后，两人终于停下脚步，随即取出铁铲，在泥地上挖掘起来。

忙乎半天，地面显现一个大坑，两人再把棺材抬入，堆满泥土。

“三少爷，您就安心住这吧。”那叫王通的家丁，挫了挫手，露出一个狡黠笑容。

至此，为这少爷的“厚葬”完成，两人互相点点头，缓缓走出石洞。

阴暗的洞内，一切归于平静，即使一只苍蝇飞过，都能清晰可闻，洞外偶尔传来几下海浪拍打声，令得此处不至太像阴曹地府。

但是，任凭谁都不能想到，就在泥地之下，此刻竟传出一丝声响，声响沉厚有力，瞬间打破了死寂……

……

昏迷了不知多久，龙鹫终于缓缓醒来，他酸麻无力，胸口刺痛，感觉就像有无数蚂蚁，正在全身游荡。

虽然意识模糊，但他还是尝试推开棺盖，无奈棺盖坚如磐石，纹丝不动。很快，他就气喘连连，骨骼仿佛要散架似的。

朦胧中，他察觉到自己是躺在一口棺材内，隐约间，又回想起于昏迷之前，自己突然在饭桌上昏迷倒地，直至此刻醒来，竟然已被安葬！

显而易见，武府的人，定是认为他已身亡，故才落葬，谁知自己生命力顽强，实则并未死去，便就在这当口复苏。但眼下情形，被困在棺材内，毒气攻心，软绵无力，却和死人也没什么分别。

可是，自己怎会昏迷的呢？

下葬之地，又在何处？

整件事，似乎另有隐情……

一时间，他的心头浮现不少疑问。

绝望之际，他静躺于棺材内，回想起“生前”许许多多事。

即使身处冰冷黑暗的棺材，他也并不害怕，反正就算活着，也是形如槁木，是众人眼中一个丑陋的废物，除了那个妙龄少女，自己已是无父无母，了无牵挂。但就在这静静等死，倒也有些煎熬。

他深深记得，自幼年一场大火，全身受到重伤，面容尽毁，此后只能以戴上面具遮掩度日，也因筋脉受损，他虽身在二品武府，拼搏多年，也只是修炼到体之阶的武生层次，才刚掌握一些粗浅招式而已，远不及武府中其他嫡系少爷。

多少年来，他饱受折磨，在众人眼中，他既是怪物，又是废材，随着父母相继去世，自己在武府中地位更是荡然无存，不断受到欺凌，过着比下人还不如的生活。

那张面具底下，暗藏了无尽沧桑和苦痛，他甚至不知，如果脸上不是布满伤疤，他的相貌，究竟是美是丑呢？

不由间，他发出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是为自己被命运压垮的一生。

接着，他闭上双眼，静静等死。

也就在顷刻，上方忽地一个声响传来，如雷鸣霹雳，使得棺材一阵颤动，一股神秘之力，涌入到龙鹫周身四处。

他一下惊觉，却并不害怕。

对于将死之人，即便天塌下来，亦不过如此。

又是轰然一响，上方棺盖瞬间爆裂，因震力太大，直把龙鹫整个身子都震得跳起，犹如一具跳尸，又重重落入棺材。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令他恍若梦中，还未明白过来之际，他就发觉棺盖已被震碎，上方畅通无阻，待直起上半身，才知自己原来是被葬在一个潮湿的洞内。

既然棺材开了，他索性想也不想，顺势爬出，可他毕竟身体虚弱，一顿用力，就感精疲力竭，软绵绵地倒下。

“哎哟……原来真是个活人。”

也不知从何处，骤然传来这一尖锐人声。

龙鹫一听，精神又为之一振，忙转动脖子，四处查探。

这声音如此诡异，难道是什么鬼怪？他心想。

即便真是鬼怪，他也不怕。此刻他身着寿衣，满脸伤疤，看来似乎比鬼怪都恐怖。

“是谁？”龙鹫直问。

“嘻嘻，你这丑八怪，当真没死。我先前凭借灵识修为，已觉得棺内的人似乎还有气息，但那两个傻乎乎的下人竟没察觉，依然将你落葬。直至方才，你深叹口气，我才确定棺内是个活人，忙将你救出，怎么样，你该感激我吧？”

龙鹫逐渐消化对方这一段话，辨明了方向。显然，此人身处洞内一个黑暗角落，而且是名女子。

“你一直在这吗？”

问话时，龙鹫慢慢朝那角落爬去。

等靠近角落时，龙鹫才大致看清，有个身材婀娜，面容憔悴，留有一头暗红色长发的女子，正以一个古怪姿势盘坐在地。

女子眨了眨眼，同样注视着他。龙鹫这才察觉，眼前女子虽有些古怪，但却十足是个美人坯子。

反观自己，却是个满脸疤痕的丑陋怪物，心下又是一叹。

“不错，是我先到洞里的，然后见来了两人，把你葬下，只是期间我躲在暗处，他们未发现我。瞧那两人装扮，以及这口楠木棺材，你应出身富贵人家吧？但他们却把你葬在这种鬼地方，连块墓碑都没立，似乎很凄惨呐。”

听完女子这话，龙鹫略带心酸地点点头。

“是啊，恐怕……在他们眼中，我连畜生都不如，死了反倒也好。”

“嗯……”女子用玉指轻敲着下巴，仔细打量起龙鹫，“见你皮肉松垮，吐纳凌乱，别说气之阶，即便体之阶，也应当只处于武师以下层次。还有，你身上那些伤疤，是被火烧的吧？看得出来，你年纪轻轻，倒是受了不少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