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送官法办(1/1)

“五爷、五爷,不好了,出大事儿了……”蔡银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了蔡鞗的住处,到了门口却正好碰见二管家朱辉从屋里出来,此时的他刚刚挨了蔡鞗的一顿臭骂,看到蔡银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急忙上前劝道:“五爷现在心情不好,你现在可最好别去触霉头。”

五爷心情不好,外面那位爷看上去心情更不好,偏偏人家那位爷的分量可重多了;当下蔡银苦道:“莘王殿下率人抬了一具尸体停在咱们府门口,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我来通知五爷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你说什么?”朱辉听到这话也给吓了一跳,他做梦都想不到堂堂大宋王爷居然会亲自跑到当朝宰相府的门口停尸闹事,这消息也确实太劲爆了。

顾不得刚刚挨过训,朱辉赶紧领着蔡银进了屋,把情况跟蔡鞗一说,蔡鞗也吓得心惊肉跳;在别的朝代也许当朝宰相的儿子还可以不甩一位皇子,可在君权高度集中的宋朝,敢跟老赵家的人唧唧歪歪,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冠,蔡鞗赶紧加快脚步来到了府门口,一抬眼就看见赵值披麻戴孝,正趴在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那模样就算他老爹徽宗皇帝要是挂了估计也就难受到这种程度了。

做了一个深呼吸,蔡鞗正要上前去参拜赵值,没想到就在此时,又一辆豪华的马车疾驰而来,随着一声嘹亮的马嘶,一个身穿紫色麒麟锦袍,头戴玉树金冠的小胖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只看了那尸体一眼,顿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道:“小强、小强你怎么了?小强?小强你不能死啊!我跟你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亲生骨肉一样教你养你,想不到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呐,呜呜呜呜……”

来人正是济王赵栩,这下两位大宋王爷一前一后找上门来,还一个比一个哭得惨,蔡鞗心里更是炸了毛;他赶紧上前几步,扑通一声俯首于地,嘴里高喊道:“下官保和殿待制蔡鞗参见二位殿下。”

“参见你大爷!”赵栩当即破口大骂,走过来挽起衣袖指着他一边流眼泪一边厉声道:“本王问你,小强可是你打死的?”

赵值更激动,冲过来揪着蔡鞗的衣领就是一阵猛摇,嘴里高喊道:“你还我旺财来!”

蔡鞗被赵值晃得头都晕了,不过神志还算清醒,他苦着一张脸道:“二位殿下,明明尸体就只有一具,为何会有旺财和小强两个名字?”

没想到赵栩闻言更加恼怒,虎着脸大骂道:“旺财就是小强,小强也是旺财,本王爱怎么叫就怎么叫,高兴了叫他来福都行;你少他娘的扯这些没用的,本王现在就问你一句,人是不是你打死的?”

“不是。”蔡鞗急忙否认,他算是瞧出来了,就眼前二位爷今儿摆出来这架势,承认了非得被当场打死不可。

“你丫的还敢不认账?”赵栩顿时暴跳如雷起来,举起拳头就要打过去,吓得蔡鞗跌坐在地上脸都白了。

眼看一顿暴打在所难免,关键时刻,一个苍老而雄浑的声音传来:“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宰相蔡京已经带着大队随从回府了。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儿子,又看着两位怒气冲冲的王爷,再加上门口的尸体和满地的纸钱,还有周围杀气腾腾的府兵,蔡京立马就猜到出了什么事儿了;老奸巨猾的他眼珠子一转,原本板着的一张老脸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边往前疾走一边拱手笑道:“想不到济王、莘王二位殿下大驾光临寒舍,老夫有失远迎了,赎罪、赎罪。”

赵栩和赵值可以对蔡鞗又打又骂,但是对于身为当朝宰相的蔡京却不能横眉以对,当下赵栩和赵值也朝蔡京拱了拱手,齐声道:“蔡相好。”

蔡京哈哈大笑,也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把手朝府门里一摆,客气地道:“二位殿下,里面请。”

幸好秦浪早就打过招呼,要闹只能在门口闹,进了里面闹得再大也是白搭;赵栩当即摇头道:“进去就不必了,今日本王和十二弟过来就是替底下人讨个公道的,就不进府上叨扰了。”

一看这兄弟二人不上当,蔡京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很快眉开眼笑地道:“不知二位殿下来此讨何公道?”

赵值闻言上前一步,指着那尸体道:“此人原为本王府上太监,鞍前马后的伺候本王数载,本王和七皇兄对他都甚是喜爱,不过为了他的前途,去年五月刚把他调到保和殿任职,没想到这才半年多,愣是叫令公子给打得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了;蔡相,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一个跟了本王这么多年的心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总得给本王一个说法吧。”

“应该的、应该的。”蔡京赔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扭头望向了还跌坐于地的蔡鞗,高声怒道:“畜生,瞧瞧你干的好事!还不赶紧过来给二位殿下赔罪?”

蔡鞗忙不迭的点头,正要起身,就听赵值正色道:“免了,打死了人可不是小事情,本王今日过来要的就是一个公道,如果几句赔罪的话就能随随便便打死一个人,那我大宋的刑律岂不是成为一纸空文了吗?”

蔡京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了,他半眯着眼睛望着赵值,试探性的问道:“依殿下的意思莫非要将犬子扭送官府,治他个害人性命之罪?”

“没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一旁的赵栩抢着吼道。

这下蔡京的脸色更难看了,要是换了别人,早就痛下杀手了,可是面对着两位王爷,他也只能强压心头的怒火,走过来拱手笑道:“老夫知道二位殿下怒气难平,可是为了区区一个太监,便要将犬子送官法办,这样做似乎也有些不妥吧;不如这样,老夫愿意承担全部的丧葬费,同时赔偿纹银五百两以作慰问,今后也一定对犬子严加管教,不知二位殿下以为如何?”

原以为凭着自己当朝宰相的面子兄弟二人肯定买账,没想到赵值闻言却是一甩衣袖,义正言辞地道:“依蔡相之见身有纹银五百两便可踢死一人,若拿出黄金万镒,岂不是尽可大屠全城?草菅人命,由此可见!”

这话说得是铿锵有力,充满正气,同时把蔡京、蔡鞗父子俩的凶恶暴横,肆意妄为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现场无数的百姓闻言皆是心头一震,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是有人敢当面斥责蔡京了,真可谓大快人心。

而蔡京听到这话却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特别是看到围观的百姓在旁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样子,更是让他的怒火不停地烧向脑门儿,他快要爆发了。

当下蔡京的双手往身前一交叉,挺直腰板儿摆出了宰相的架势,表情严肃地道:“二位殿下若是执意要将犬子送官法办,那就送吧,老夫还有公事要办,恕不奉陪,告辞。”

说完这话,蔡京悄悄给蔡鞗递了一个眼色,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进了府里,蔡府的管家、下人见状也急急忙忙的跟了进去,砰的一声,大门给关上了。

蔡鞗起身擦了擦身上沾染的尘土,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朝赵栩和赵值二人拱手微笑道:“既然二位殿下要将下官送交官府,那下官只能从命,请吧。”

“嘿,这厮好生无礼。”赵栩一看他那嚣张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挽起衣袖就准备冲过去扁他,结果被赵值给一把拉住了。

“七哥,你现在可不能动手,否则咱们可就不占理了。”

“狗杂碎。”赵栩嘟囔着狠狠瞪了蔡鞗一眼,吼道:“来几个人,将人犯送汴京府处置。”

韩泰闻言带着几名府兵走到蔡鞗身前,也没有用押的,而是把手一摆,道:“蔡公子,请吧。”

蔡鞗淡淡一笑,背着手若无其事的就跟着韩泰等人走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要去坐牢的人,那拽兮兮的模样再一次把赵栩给激怒了。“你大爷的……”

“七哥,使不得啊!”

关键时刻又是赵值把赵栩给拉住了,赵栩气得是满脸通红,望着蔡鞗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走,回去找姐夫,这回非让丫的上虎头铡不可。”

急匆匆的赶回济王府,赵栩和赵值跳下马车就往里面冲,一边跑一边就在高喊:“姐夫、姐夫……”

不多时,秦浪手拿一个小巧精致的紫砂壶一边吸着茶水一边慢悠悠的从二堂走了出来,嘿嘿笑道:“闹得如何了?”

“赶紧的,给我来一口,渴死我了。”赵栩跑到跟前一把就将紫砂壶抢了过去,含住壶嘴儿猛吸了几口,这才气喘吁吁地道:“姐夫,你得赶紧拿个主意,蔡京那老匹夫还真让咱们把他那狗儿子给抓到汴京府去了。”

秦浪呵呵一笑,道:“这是好事儿呀!”

“好个屁呀!”赵栩一拍大腿,焦急万分地道:“就凭蔡京那老匹夫在朝中的势力,汴京府那几个主事官员谁敢办了他儿子?到时候随便翻翻大宋刑律,找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从轻发落,三五天以后人就给放出来了。”

“哟呵,没看出来呀!你小子对官场上的门门道道倒是门儿清呀!”

“哎呀!我说姐夫,你就别笑了,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

“刚觉着你小子变聪明了,怎么眨眼的功夫又傻了?”秦浪轻轻用手指在赵栩脑门儿上点了一下,云淡风轻地道:“大宋刑律算个鸟啊!你忘了,先前哥们儿给你提过,本朝仁宗皇帝说过什么?”

赵栩闻言恍然大悟,对啊!先帝的祖训那才是朝廷的最高指示,更何况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还是仁宗皇帝这位大宋最伟大的君主讲出来的;在宋人眼里,本朝的仁宗盛治那可是远超过唐代的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古往今来能在去世后以仁作为庙号的皇帝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他老人家讲出来的话,谁要敢说个不字准保会被天下悠悠众口骂得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为止。

赵栩和赵值两兄弟对视一眼,都兴高采烈的笑了,因为他们知道,蔡鞗这回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