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集(1/2)
水中的倒影映出了鞡桑疲惫的愁颜。他看著自己,越看越累,也有点厌恶。摇摇头,鞡桑丢了一颗石头到水里去打散了倒影。阵阵涟漪破坏了水面上的愁眉苦脸,让鞡桑再也认不出自己的表情。他苦苦地嘲笑自己,将视线由那湖面移开,取出手帕擦乾脸上的水滴,顺手整理了一下衣衫。他没有办法在脸上掩饰自己的心情,至少他要在穿著上显示不出自己满脑子的烦恼。他很烦。他乐天的性格荡然无存。他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让所有的属下都找不到自己。只可惜那是奢望,尤其在今天更是奢望。
“报告将军…”
听到属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鞡桑非常无奈地在心中叹气,转头过来面无表情地道:“报。”
“将军,会场都已经布置好了,所有人员也都就定位。”自由港警卫队小队长方英跑来作状况回报。
“嗯。”鞡桑点点头。“死拳族各聚落都有派人监视了?”
方英道:“报告,是。警卫队公式信函也确实发到半兽人各酋长手中,相信他们今天是不敢在康茫地闹事的。”
“很好。”鞡桑提步行走,方英当即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向著西康茫地巫师传送塔前进。“客人开始入场了?”“是。”“目前来了多少名?”“报告,我们在山丘上搭建的看台差不多坐满了。”“嗯。”问完了该问的状况,鞡桑便不再说话了。巫师塔很快地映入了眼帘,旁边的警卫队营帐、忙碌的人群、为了不同目的应约而来的各族人马也都开始占据鞡桑的视线。鞡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脚步越放越慢。他实在不想走过去,一点都不想。鲁肯一直跟他强调他有选择的权力,但今天每往前走上一步鞡桑都觉得自己是被逼的。他无法逃避,尽管逃避是他脑中如今唯一的念头。
鞡桑的犹豫都让方英看在眼里。这几天警卫队忙忙碌碌,大家都想办法让自己停不下来。他们不太愿意去想这阵忙碌的意义,他们不太敢思考这整件事的对错,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结论居然跟鲁肯爵士的相违背。警卫队员都非常相信鲁肯爵士,也宁愿相信鲁肯爵士。但是从鲁肯爵士明显露出要将领导权交接给鞡桑的意图来看,这一次似乎连鲁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此刻难得与鞡桑独处,方英忍不住想要询问鞡桑对于此事的看法。
“将军…”方英小心问道:“这几天同事们都…心里很迷惘。我很想知道警卫队的立场是怎么样?”
“什么立场?”
“对于鲁肯爵士要上异界挑战诸神的立场。”
鞡桑虽然对此也感到很矛盾,但是面对属下询问他也没有半点迟疑。“这已经是涉及个人信仰层面的问题。你应该要有自己的立场,不能由我来帮你决定。”
“老实说,将军,”方英道:“我的立场如果坚定也就不需要来问您了。姑且不论我怎么想,面对那边诺瑞斯各族的人马,警卫队总得要对这件事有所表态。我们的立场到底怎么样?您不会还没有决定吧?”
“还没有决定。”鞡桑想都没想地道。“我觉得每个人必须要自己做决定。即使我们开会作出多数表决,在这件事上也不能够代表警卫队所有人的立场。”鞡桑知道鲁肯将会正式公布警卫队权力交接,同时也代表了鲁肯要跟警卫队撇清关系。今日中午过后,警卫队的责任就要交到鞡桑身上,而鞡桑所必须做下的第一个重大决定就是要不要与鲁肯为敌。为此,鞡桑真的快被烦死了。“我可能会宣布警卫队立场中立。暂时我也只能想到这个方法。如果你认为鲁肯爵士作得不对,到时候就反对他。警卫队不会怪你。”
西康茫地的巫师传送塔占地不大,是一个金字塔式的平台建筑。警卫队在传送塔南面安排了两排人马整齐列队迎接陆续传送进来赴会的“客人”,待客之意是很诚恳,不过在某些敌意甚浓的客人眼中只怕恐吓的意义更大。传送塔南方三百公尺左右有一片低矮山丘,警卫队在其上稍加布置,成了简单的观众看台。不管是从巫师塔来还是从另一边德鲁伊石环来的客人都被领到这片山丘上等待正午到来。至于警卫队本身早在三天前开始进驻康茫地。为免造成不必要的敌意,他们将营帐扎在山丘的另一面,只搭了三个帐棚在传送塔边以供茶水招待以及人员休息之用。除了会场布置、接待及安全警戒人员外,其余大部分都留在营地待命。
鞡桑一早起床心情不佳,将工作分派下去后就一个人走到一公里外湖边的小酒馆去闲坐,一直到刚才被方英找到才肯回来。这时走到近了一看才知道今天来的客人远比他想像的要多,当真是密密麻麻的将那山丘给坐满了。客人之中除了近三分之一是自由港居民跑来看热闹的之外,其余诺瑞斯各族无所不包,与警卫队有无恩怨的都来凑上一脚。
由于鲁肯挑明了说第一个目标是仇恨异界,因此英努怒克的信徒来得最多,光闇精灵就来了起码两、三百名,为首的正是纳黎阿克的达克金大王。伊鲁丁有博学者代表二十名。博学者立场中立,以撰史为职志,虽然不乏法力强大的魔法研究者,不过此次前来多半只是为了观察。海拉斯的野蛮人也占了一个小山头。他们与人类同样是诺瑞斯孕育而来的生命,不过由于北方寒地生活困难,野蛮人倾向于相信古老信仰。至于他们相信的是哪一个神端看个人,并不一定。故其动向与立场颇不明确。矮人与精灵由于碎骨地大战的关系无法正式派员前来,今日到场的零零落落,也没有聚在一起。巨魔跟洞穴巨人来的不多,也不确定他们是来干么的。只不过他们体型庞大,总数不过十名但仍然抢眼。半兽人、狗头人、鸟人、青蛙人都有代表前来。其余种族数量本就不多,来得更少,就没什么好提的。
真实之殿全员出动,现役四十名圣骑士全副武装,备有战马。各自神情严肃、视死如归。也不上山丘坐著,在与警卫队架设的三座帐棚相隔两百公尺处,全部一字排开,敌意明确,显然血腥暴力的场面今日是难以避免的了。
鞡桑在帐棚外十数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看向那座鲁肯爵士打算用来进入仇恨异界的传送塔不语。不久传令兵来报:“鞡桑将军,鲁肯大人请您入帐回报状况。”鞡桑“嗯”地一声,动也不动。过一会说道:“方英,你去跟大人把状况报告一下。”方英道:“将军,大人是请您…”鞡桑眼看太阳已经接近天空正中,叹口气轻声道:“你去帮我报告吧。”
正午,西康茫地,巫师传送塔。人潮聚集,静待鲁肯。
“鞡桑看起来很沮丧。”山穆站在山丘上观察著底下的举动。“看来警卫队大部分的人都不太认同鲁肯的做法。”珊西雅没有精灵的好视力,看不了那么远。听山穆如此说,她接话道:“也许大部分的人类并不在乎别的种族信的是什么神。真的讲起来这并不关人类的事。”海尔“喔”地道:“很多人喜欢管闲事。特别是大家日子过得好,闲著没事干又有人带头煽动的时候。”
“那…起码鞡桑看起来不太认同鲁肯。”山穆说。“听说他会接掌警卫队,不知道他会不会…希望他不要做什么傻事。”
“我倒不担心这个男人会做傻事,充其量他也不过伤害自己而已。”海尔说著抬头看向这片山丘最高的一点。那里反映著金色的光芒,独立著一条高瘦的身影四处张望著。山穆随著他的目光望去,疑问道:“你担心班尼?”海尔道:“不,我担心他在等待著的那名女精灵。”
“莉莉雅?你担心她什么?”山穆问。
海尔道:“或许是我多心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山穆说。“如果有什么该担心的,你身为班尼尊敬的长辈,应该要跟他讲才是。”
海尔瞪他一眼道:“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也在担心。那你又为什么不跟他讲?”
“我怕他会担心。”
海尔再看班尼,只见他站在高处四周乱转,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他急成那个样子,只怕不需要我们提醒,他早就在担心了。”
珊西雅跟著他们看了半天,此时问道:“看来我是比较迟钝了。莉莉雅得到了神的力量。她心中的理想是好的,所做的又是善举,到底有什么需要这么担心的?”
“只是担心,或许没什么。”山穆对珊西雅解说心中的想法。“我相信神性并没有改变莉莉雅善良的初衷,只是我们感觉莉莉雅的抱负过于远大,但她的做法却太过急进。把别人心中的仇恨吸出来由她自己承担?天知道她会碰到什么仇、什么恨?天知道她纯真的心会不会被玷污?莉莉雅就算再善良,她心里还是有放不下的事情,不然她根本不需要去取得女神的神力。而且说实在的,我很怀疑她是如何取得神力的。也许她并没有图拿尔的同意,也许她是强夺来的?总之,她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也就算了。如果她来了,我担心她会让外界的仇恨影响了本身的判断。”山穆伸手指著远方的班尼。“为了他,莉莉雅可能做得出任何事。”
日头已到正中,底下警卫队也开始动作。班尼等不到莉莉雅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只好跳下垫脚石,回头向同伴们走过来。“只希望在莉莉雅找上鲁肯之前能够有机会跟班尼讲到话。”山穆不愿班尼多想,压低了声音把这句话讲完。
庄严的鼓音奏起,山丘上的鼓譟渐息。大会气氛打开,鲁肯上场的时刻到了。警卫队员两旁开道,一条路自休息帐棚直引到他们临时以大理石铺出来的会场平台。帐帘掀开,鲁肯步入日照之下顿时金光耀眼,令在场众生无法逼视。等到定睛一看,原来鲁肯穿了一整套亮眼的黄金盔甲。穿别的也就算了,穿这套洛的黄金甲可把真实之殿的人马一骨火气都挑了上来,沉不住气的当场就骂。
“鲁肯你这个魔鬼!你有什么资格穿上这套代表圣骑士的神圣装甲?”“快脱下!不要脸的叛徒!你既然自绝了骑士之路就不该再穿带真实之殿的东西!”“无耻!”“败类!”
鲁肯这身打扮正是二十年前残杀底里厄斯时的穿著,这时让真实之殿骂了一轮,可连海尔跟班尼都感到心中一阵不舒适。班尼声音压抑著激动说道:“这就是我印象中的鲁肯,这些年来我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的恶魔。他何必穿这套盔甲来惹起不必要的谩骂?在我看来这实在挑衅。”山穆拍拍他道:“别想太多。这种场合总要穿的体面一点。”海尔却道:“我认为他是在宣誓他圣骑士的身分。洛的黄金甲是圣骑士专用甲,若非真正的圣骑士是没有办法穿的。真实之殿的小子们连这一点都不去想,只顾著乱骂,我看是成不了什么事了。”
鲁肯继续走著,丝毫不理会真实之殿的闲言闲语。警卫队在场的队员们已在事前给交代过不能不得回应任何挑衅,所以他们也都没有出口骂回去。真实之殿的人骂了几句,一看没人理他们,顾虑身分场合,只好住嘴。鲁肯踏上阶梯,往平台中央一站。警卫队看准时间息了鼓音,现场一片宁静。
“各族的朋友,大家好。”鲁肯在台上面对著整片山丘的观众开口说道。“我是自由港市民兵组织自由港警卫队的领导人鲁肯。各位既然收到本人的邀请函而来,自然也不需要我多做介绍。本人个性冲动,也不喜欢多说废话,所以就直接进入主题。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随著鲁肯摆出介绍性的手势,鞡桑带著沉重的步伐走上了平台,来到鲁肯身边。
“这位是自由港警卫队的鞡桑将军。鞡桑出身于自由港武术家公会,其格斗本职技能有成,在警卫队任职期间劳苦功高、任劳任怨,也深得下属爱戴。本人对其长期观察,也常派予艰难任务试炼,知道其人品与领导智慧皆值得信任,乃是我们警卫队一等一的人才。本人在此正式宣布自由港警卫队领导权力交接,自今日起由鞡桑担任新领导。从前自由港警卫队若有什么不好的、蛮横的地方,希望在鞡桑将军手中都可有全新的风气改正。鞡桑将军的领导风格与本人颇有不同之处,趁著今日各族都有代表参与,正好作一次宣告。日后若是遇上什么往来冲突,还请大家不要计较本人领导期间所造成的不愉快。”
“至于本人自己则于此刻起卸下所有自由港警卫队职务。此后自由港警卫队与我无关,而我所作所为也都不关警卫队的事。如果有任何人要把跟我个人的恩怨算到警卫队头上,那将会付出极端愚蠢的代价。”
人群中传来许多窃窃私语。除了警卫队本身以及少数消息灵通人士之外,大部分的观众包括自由港居民在内都想不到鲁肯会在此时与警卫队画清界线。他们以为鲁肯想要干出这种大事总要靠他多年培植的自由港警卫队,哪里想到他会一个人去做?其中反应最大的还是自由港的民众,他们忧心又不舍地叫道:“鲁肯大人!您怎么可以离开警卫队呢?”“大人!鞡桑将军虽然是好的人选,但是您何必现在…”“您要做什么事,自由港全民都会支持您。又划清界线干什么呢?”“鲁肯大人,自由港失去了您就好像失去了太阳一样。请您再考虑考虑吧!”
山穆对伙伴说道:“这种权力交接的事关起门来私下解决就好了,何必在这种场合公布?现在鲁肯失去了警卫队,警卫队失去了鲁肯。只怕今天在场各族都已经开始盘算日后要怎么对付自由港了。我怎么看都觉得此举弊多于利。”
“赌一赌也好。”海尔道。“警卫队少了鲁肯必定会面临各族考验,不管今天有没有公开宣布都是一样。但是现在宣布了,只要鞡桑对今天的事处理得当,未必不能在这里为新的警卫队定下良好的基础。此举是好是坏,端看鞡桑今日的表现。”
鞡桑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神情一派严肃。待鲁肯宣告完毕,他还是不发一言,转身便退往平台旁边站好。鲁肯知道鞡桑对自己有不能谅解的地方,也知道他还没准备好要接手这个重担。眼见他摆明心情不好,鲁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他,于是等他站定之后就对观众继续今天的主题。
“警卫队的事情就说到这里,接下让我们来办今天的正事。本人的想法与即将的作为都已经写在邀请函中,各位也都是因此而来的,我不再重复。如果各位之中有想要跟我讲道理说服我的就先请不要浪费时间。谈话的时刻已过,我不会改变主意。想阻止我的人现在就请上来使用暴力。”
鲁肯直接了当,倒让今天的来宾个个却步,谁也不想第一个冲上去。大家都听说过鲁肯的勇猛,也都间接地让自己信仰的神址警告过他的可怕。今天虽然多少都怀抱著为了阻止鲁肯而来的心态,不过怎么个阻止法大家也没共同开会讨论过。虽说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一拥而上,但是各族没这个默契,又自重身份,要真的围殴起来有多难看?要是围殴还殴输了那不是更惨?反正想来想去,跃跃欲试的很多,没人想当第一个就是了。
鲁肯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一看没人要上,他乾脆用言语刺激:“我之前就说过了,想阻止我将会世界上最危险的事。各位只要上了这座平台的,我就不保证你的性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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