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2/2)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枕头拿开。

她看见手机屏幕是亮的,拿起来看,发现多出一条微信消息。

许助发来的:南小姐,周总让我通知你,周四下午1点20分,会有司机过来接你。记得带身份证。

南笳不问做什么,只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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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在胡同口,南笳坐上上回送她回家的那部宾利。

车往闹市开,最后驶入一栋中档的写字楼。

许助已经等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口,领她上楼去。

到了28楼,往左拐,许助掏出一张卡刷开了门禁,磨砂的自动玻璃门打开,映入视野的是前台后方墙壁上精心设计过的logo,与一行大字:南笳工作室。

南笳笑笑:“进去是兔子洞吗?”

许助回头看她:“什么?”

“没。”

进门后,许助直接将她带去了走廊右手边的第一间会议室。

里面没有茶话会和疯帽子,只有六七个在等她开会的人。

南笳率先看到周濂月。

他并没有坐在会议桌那儿,而是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

似乎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跟他见面,更觉得他的肤色显出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

他穿着一身休闲款式的灰色西装,跷着腿,坐得很懒散,膝盖上摊着一本杂志。

在南笳进门的瞬间,细框眼镜镜片微光一闪,他抬头看了看。

南笳坦然对他说:“嗨。”

不出意外,周濂月没回应她。

主持会议的是个中年女人,穿一身香家的套装,摹很精致的妆容,但化妆品没能遮住她的年龄,因为她一看便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很久,有种过分圆滑的气质。

她这时候起身走过来,主动热情打招呼:“南笳你好,我叫关秀丽,你可以叫我关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经纪人。”

“关姐你好。”南笳笑着同她握手。

“坐下说吧。”关姐指一指会议桌。

有人过来倒茶,趁此,关姐跟她介绍与会的工作人员,法务、人资、行政、市场、财务……很完善的组织架构。

南笳笑问:“那我是什么?法人吗?”

法务没忍住纠正她:“那个……其实法人是组织,法人代表才是个人。”

关姐说:“法人代表不重要,谁都行。你是工作室签约艺人。”

法务从文件包里拿出几份文件,“会议开始前,要麻烦您签几份合同。您带身份证了吗?我去帮您复印。”

南笳从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法务,然后翻了翻那些文件。

有什么独家签约合同、艺人经纪合同……

南笳逐字逐句细看条款,忽然想起一件挺要紧的事:“可我跟话剧团签了约的,三年一续,我今年才刚续了约。”

关姐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投资了你们的话剧团,也已经跟你们老板丁程东打过招呼,签过合同了。你和我们订立合约关系的时候,和他那边签约合同就正式作废。”

关姐从那堆合同里抽出一份给她,那是一份类似于隶属关系变更的合同文书,丁程东已经签了字,日期就在昨天。

南笳一下愣住。

——这事儿丁程东一个字都没告诉她。

关姐一直在打量她,“如果不明白这些是做什么,一会儿法务详细给你解答。”

“不用。”南笳笑了笑。

她突然完全失去了研究这些合同条文的兴趣,随意从法务的座位上抓了支笔,朝周濂月走去。

她在周濂月的对面坐下,将文件往茶几上一扔,笑看对面的男人,“周濂月。”

周濂月抬眼。

今天她穿黑色工字背心和束脚的藏青色工装长裤,黑色运动鞋。一头长发束作马尾,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

没化妆,明亮日光下,脸颊上细小的浅白色绒毛清晰可见。

南笳往文件上瞥一眼,径直问他:“能签吗?合同里有坑吗?你会一声不吭就把我卖了吗?”

周濂月很清楚看见,在她明媚的笑容之下,眼里却覆盖薄薄的一层冰面。

“不会。”

南笳盯着他。

而他不急不缓地:“我会先跟你打声招呼。”

这句话像箭一样刺过去,让她眼里的冰层瞬间撕裂了一道口子。

涌出其下更深更冷的湖水。

沉默好久。

南笳终于拾回笑容,大拇指将圆珠笔按出笔芯,翻到合同签字页,开始哗哗哗签名。

乙方的签章都已盖好,空出来的甲方位置留给她。

要签的太多,重复罚抄名字一样,南笳什么条款也没看,只在扫过收益分成时多停顿了几秒钟。好慷慨,她七,工作室三。

签完,南笳扔了笔。

法务复印完身份证回来,对南笳说:“南笳老师可以过来这边,我详细讲一讲具体的条款……”

南笳打断,“我已经签完了。”

法务愣一下,“那个……那南笳老师对分成、权利和义务这块,以及违约条款有什么异议吗?”

南笳托腮撑在沙发扶手上,“哪些行为算违约?”

“未经工作室允许,私自接戏、接商务活动,以及如果是南笳老师个人方面一些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造成了工作室的损失……”

南笳笑了,看向周濂月,“这还不够违反公序良俗?”

法务有点慌,瞟了瞟周濂月,张张嘴不敢再出声。

那头关姐笑说:“演艺圈还能选出什么道德楷模?不被发现就行。发现了也能压,只要别闹得太过分。”

南笳也笑说:“我已经开始找到做明星的感觉了。”

南笳拿着合同文件回到会议桌那儿。

后续,工作室这些分管各部门的管理层,向南笳介绍了各自的职责。

南笳一句也没听进去。

关姐看出她情绪不高,就让大家长话短说,随后跟她说了说后续的工作安排。又把给她安排的助理叫进来,叫她认一下脸。

会议结束,大家离开了会议室,很乖觉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就剩下南笳和周濂月。

周濂月坐正身体,合上杂志,往茶几上一扔,发出“啪”的声响,然后说:“过来。”

南笳没有动。

周濂月平静地又重复一遍:“过来。”

南笳起身走过去,一边笑问:“能打听一下吗?周总投了剧团多少钱?”

“你不需要知道。”

周濂月看她一眼,她很难形容这种目光,似乎是猎人在俯视猎物的垂死挣扎。

竟有让她觉得荒谬的慈悲感。

南笳已走到周濂月跟前,刚准备去对面坐,他伸出手。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去,手被他捉住,一带。

她膝盖一弯,在他的膝头上坐了下来。

明明落地窗外阳光灿烂,可是周濂月的指尖冰冷,擎着她的下巴,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或者起伏,“别不开心。很扫兴。”

“我哪有。”南笳笑。

周濂月淡漠地看着她。

南笳微微垂下目光,近距离看,他鼻梁高挺,下颔清晰,轮廓可堪完美。

可她好像一直不喜欢太完美的东西,因为觉得欠缺真实感,且过分冰冷。

周濂月的手一抬,一把拆散她的马尾,顺势拊她的后颈,让她低下头。

一头长发如瀑垂落,挡住日光,制造出一小片阴影。

他们在阴影里,呼吸都很轻。

他身上有清寒的气息,让南笳觉得冷,手脚僵硬,视线的落点被迫停在他的嘴唇上。很淡的唇色,不知触碰是否也是冰冷的。

周濂月微微仰起头。

南笳嗓子发紧。

就在即将相触时,周濂月却倏地松了手,身体往后一退。

南笳愣了下。

周濂月一推她的手腕,她不由地站起身,后退一步。

他也起身,整了整衣袖,径直往外走,甚至都没再看她一眼,只说:“但愿下回见你的时候,不是这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