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子无悔(02)(1/3)

傅聿城水土不服,加之多日熬夜,一落地北京就生了病。

来之前在赛事筹备的大群里就有北京这边的主办方提醒,比赛这几日北京有霾,还挺严重。等下了高铁一看,灰蒙蒙的空气恐怕多吸一口就要中毒。天气影响心情这事儿是有科学根据的,他们明日比赛,大家都处于高度紧张,但不敢说自己紧张,免得害队友更紧张的状态。这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天气,简直是个契合心境的下马威。

傅聿城患了肠胃炎,还得拖着病躯准备明日的比赛,晚饭没吃,直接睡了数个小时。他挂念着明日庭辩的稿子还有个地方没捋顺,临睡前还定了个闹钟。

睡得昏沉,黑暗里手机响起的时候,他心情烦躁,差点直接把手机摔了。摸过来一看才发觉不是闹钟,是个电话。

等靸着拖鞋走到楼下,瞧见梁芙的瞬间,他多少体会到了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

傅聿城打量一眼,她穿卫衣和阔腿牛仔裤,扎个马尾,往小了说,像个高中生,他打起精神,笑得客气,“师姐过来出差?”

梁芙远远就瞧出这人不大有精神,近看面色苍白,嘴唇有些脱水干裂,“……你生病了?”

“肠胃炎。”

“吃药了吗?”

“白天去诊所挂过水。”

他人站着,瞧着她,面容清癯,神色不大浓烈,也没有要请她上去坐坐的意思。

梁芙也站着,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僵持。

梁芙早发觉这人心思难猜,尤其在他刻意隐藏,不愿让人揣测其情绪的时候。他是因为生病是以情绪恹恹,还是仍旧耿耿于怀再不愿应从她的“心血来潮”,她无法知晓。

犹豫一贯不是梁芙的作风,只顿了片刻,她便径直往前一步将人手臂一挽,“我是过来慰问苦力的,带我上去看看。”

他们住在十八楼,三女四男,一共四间房,傅聿城跟杨铭一间,小本科生单独一间。为了让傅聿城好好休息,这时候人都聚在另两个男生的房间里。

到了十八楼,傅聿城介绍过自己住的房间之后,还真打算把梁芙往大家聚集的房间里带。

梁芙脚步一停,“傅聿城,你是不是故意的?”

傅聿城低头瞅她一眼,“我故意什么?”

这人可真有些恶劣,睚眦必究。梁芙往他房间门口一站,摊手,“房卡。”

房间里不算整洁,床品随意堆着,药品和纯净水瓶子杂七杂八铺了一桌,靠窗挂着两套明日比赛的正装,旁边放着挂烫机。

梁芙自发地去找热水壶烧水,她没怎么照顾过人,料想这种时候“多喝点热水”总归是没错的。

傅聿城似乎有些焦躁,满屋子找烟盒,找到之后点燃抽得凶猛,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生着病。端着烟灰缸晃了一圈,咬着滤嘴又去动那挂烫机熨烫衣服,他蹙着眉黑着脸,只差没在额头上写明“生人勿近”。

梁芙倒是不信邪,靠着桌子瞧他,“你们明天几点比赛?能旁听吗?”

“八点半,不能旁听。”

“……我也不是真想听,只是想你赢,我爸老念叨崇**学系弱,什么jessup,贸仲杯……全被人压一头。”

“崇大在这块没什么积累。”

“那你有信心吗?”

“没有。”

话里话外透着不大想要搭理她的意思,梁芙真要被他气笑了,顿了片刻,她走过去,径直把插头一拔,挂烫机喷气的声音消失,傅聿城低头去看她。

他也不是撑不起这副颓废模样,俊眉星目,再怎样折腾也不显难看。只是梁芙不喜欢,头顶一盏灯,灯光融融的暖,可也照不进他眼里。那里面只有疏离冷淡,瞧她与瞧任何不熟的朋友没什么两样。

她多少觉得心头一梗,自己漏夜前来,平白受这一通气。可她本能觉得机会就这一次,再不把这结解开,以后就是越缠越紧的一团乱麻。

梁芙迎着他的目光,笑问:“我说一句你就要怼一句?”

傅聿城淡淡地瞥她一眼,没吭声。

梁芙把他咬在嘴里的烟扯下来,扔进一旁的烟灰缸里,到底没忍住话里带火气,“不舒服就去躺着,跟两件衣服置什么……”

话没说完,她腰忽被傅聿城一把箍住,往他跟前一带。她呼吸一提,反手按住了一旁沙发靠背的一角,定住身形,仰着头倔强去看他。

傅聿城定眼瞧她,眼里一层讥诮之意,“师姐,我虽然算不上大忙人,可也没那么多时间一直供人消遣。”搂着她的姿势温软又暧昧,说的话却是剑拔弩张。

梁芙立马挣扎,没挣脱,反让他箍得更紧。似乎生病让他失去分寸,这样咄咄逼人的话也能吐口而出毫不犹豫。

梁芙气不过,斜眼瞧见烟灰缸里剩半截的烟头,拿起来便朝他小臂上按去。

“嘶……”傅聿城松了手,反倒笑了,“你疯了?”

倒没敢真用力,那火星刚一触及皮肤,她便往回抽手,“你才疯了!”她把烟头按回烟灰缸里的动作有一股狠劲,恨不得把什么人大卸八块一样,“……傅聿城,我比你可忙得多,我行程安排有多紧凑,你不如去打听打听。”

话里泼天的骄傲和委屈。

静默一瞬,傅聿城笑出一声。

梁芙狠话放得并无气势:“我现在就走,你马上给我买回天津的车票!”

“恐怕不行,高铁这个点已经停运了。”

梁芙瞪着他,本是要生气,眼圈却开始泛红。

傅聿城手臂再去搂她的腰,她挣扎一下却不再动了。怀里软玉温香,她脾气再烈,到底是女生,服软的话,不该由她来说的。

先头虽有曲折,可话到底已经算是挑明了。他半枚砝码也没有的穷鬼,没资本豪/赌浪掷,可倘若是她下令,他也未妨不要那么理智。

傅聿城低下头,目光和语气一道变得柔软,哄着她似的:“除夕我去找你,今天你来找我,这事儿就算扯平了,行吗?”

梁芙“哼”了一声。

“况且,你还烫了我一下。”

梁芙冲道:“那你也烫我一下!”

“我怎么舍得。”他笑,难得有些浮浪,捉着她的手去环住自己后背,把她整个地拥入怀中,却没半分狎昵之意。

两人静静的都没有说话,梁芙方觉一路奔袭而来,到这时候心才落定。

“门口”滴的一声。

杨铭拿着另张房卡,和乔麦一道过来探视傅聿城的情况。开门一看,窗前一男一女“分开避嫌”的动作还没做全乎,要离不离的,反倒有点被人当场捉/奸的欲盖弥彰。

门口两人吓得跳出去十丈远,乔麦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学长打扰了!你们继续!”

傅聿城喝道:“回来。”

乔麦和杨铭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互相谦让着走了回来,近看才发现站在傅聿城身边的是梁芙。他俩原本是一批学生中间最没八卦心思的那一部分书呆子,但方才这种状况,多少香/艳过了头。

梁芙站定,离傅聿城半臂远,神色坦然又凛然,“我在天津巡演,听我爸吩咐过来给傅聿城加油,顺道慰问一下你们。”她说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一样。

杨铭和乔麦立马说:“谢谢师姐!”

乔麦说:“师姐请吃夜宵吗?”

梁芙:“……当然!”

杨铭和乔麦进屋,过去询问傅聿城状况,他们白天送他去挂了水,买了药,但没一人敢在近前“伺候”——这人生病的时候黑着张脸,谁看了呼吸都要轻三分。

现在再看,人似乎精神多了,不再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乔麦没忍住,凑到傅聿城跟前悄声问:“学长,是药的效果好,还是人的效果好?”

傅聿城失笑,“你又懂了?”

乔麦推眼镜,“我大致还是懂一点的……”

“你稿子都熟悉了?庭辩准备没问题了?”

“我是过来陪练的,哪里轮得到我上场。”

“要真派你上去,你有把握了?”

乔麦陷入思考,“……学长,我开始反思平常的自己可能真的有点招人烦。毕竟现在你一本正经真的太招人烦了。”

“……”傅聿城开始赶人,“滚滚滚,快带着你‘哥’赶紧走,别打扰我休息。”

挖坑还得自己跳,梁芙点了好几百块钱的烧烤外卖。等了半个多小时,几大袋子的烧烤送到,三人留下傅聿城,把犒劳物资送往隔壁。

结果恰逢带队的王老师来了,催大家睡觉。王老师自然也认识梁芙,愣了下,有点疑惑她怎么在这儿,梁庵道并不是今年的指导老师。

梁芙大大方方把方才编排的那理由又说一遍。

倒是说得过去,只是小年轻们对于“近”的概念让人有点儿费解,隔了一百五十多公里也能叫近?

王老师嘱咐大家吃了东西早些睡,一群人累得昏头转向,抵不住烧烤的诱人香味,嘴上敷衍答应,一窝蜂全去抢食。

梁芙趁机脱身,去前台又去开一间房,再回到傅聿城的房间。

傅聿城歪靠在床上,手里捏着资料,手边柜子上放杯她刚烧好的水,闷头看书,瞧着心情很是郁闷。

梁芙乐了,“自己病了能怪谁?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点凄凉?”

“你不是来陪我了么?”他说话声音不大,也不太有气力。

梁芙坐下,手撑着床沿,侧着头去看他手臂。他是那种骨架生得匀称的人,腕骨分明,显得十分清瘦。所幸那烟头只轻轻燎了燎,没烫出红印。

傅聿城顺着她目光瞧去一眼,“别的不说,师姐脾气还挺大。”

“谁让你冤枉我。”

“那就能故意伤人?”

“别拿法条压我,小心我让老梁给你小鞋穿。”

“不敢,以后我都听师姐的了。”他话里不大正经,顿了顿,把手里稿子一压,笑问,“师姐有什么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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