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下(01)(2/2)

沈自酌的公寓装修风格与他本人格外相似,白色为主色调,实用之外,力求简洁。

谭如意拉开衣柜,往里扫了一眼,衣服只有黑白灰棕蓝五个色调。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放在一旁的红色拉杆箱,敞开一线的箱子里,装着各色鲜艳的衣服。

红色箱子在卧室内如此显眼,谭如意忽生出几分羞耻之感,她强迫自己别去看那只格格不入的箱子,从衣柜里取出几件沈自酌平日穿的衬衫和针织衫。

想了想,似乎还缺了些什么。

她将衣柜中间的两个抽屉拉开,往里匆匆一瞥,又立即移开目光,飞快挑出来两条,一并扔在床上了。

另一边抽屉里放着成双裹好的袜子,都是黑色,谭如意看不出差别,随意拿了两双。

半个小时之后,敲门声响起。

谭如意从猫眼往外一瞟,站在外面的似乎是个女人。

门打开,来人率先自报家门:“谭小姐是吗?

我是沈自酌的同事,来帮他拿点东西。”

她穿着一件深蓝接近黑色的大衣,铅笔裤,平底鞋,身材高挑;脸很小,似乎一个巴掌就能盖住,化着淡妆,头发是极为利落的短发。

谭如意忙侧身道:“请进。”

“下次再过来拜访,”女人笑道,“沈自酌要赶飞机,一直在打电话催我,我拿完东西就走。”

“那您稍等。”

谭如意忙进屋将装衣服的袋子拎出来,递给女人。

女人伸手接过,看也没看,道了声谢,便转身朝电梯奔去,等谭如意想起要询问沈自酌去向时,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这天晚上,沈自酌没有回来;第二天晚上,仍没有回来。

谭如意猜想他该是出差了,想发条短信过去询问归期,手机拿起数次,仍是未果。

谭如意照常上班,下班回来备课看书。

沈自酌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谭如意每每进去,总要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

她读书时要做兼职赚钱,看书的时间都是在上班途中挤出来的。

如今终于有了时间,而沈自酌的藏书又是如此丰富,好比饥渴之人遇到甘冽清泉,一栽进去就流连忘返。

沈自酌不在的这两天,谭如意享了些自在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这天下班回来,刚到小区门口,便见大门外蹲着个男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谭卫国。

谭卫国找沈知行拿了二十万之后,就一直杳无音讯,谭如意的婚礼他也没出席。

谭如意如今全然齿冷,只当他是死了,也没费心打听,却不曾想谭卫国竟还有脸主动找上门来。

他穿着件脏兮兮的黑色羽绒服,胡子也不知几天没刮了,眼窝凹下去,眼珠子上全是血丝,浑身一股馊了的酒味。

瞧见谭如意出现了,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怕了拍屁股,伸手问道:“有没有钱?”

谭如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当没听见,捏着拳头朝内走去。

谭卫国一把将她提包拽住,“问你话呢,有没有钱?”

“撒手!”

谭如意使劲一挣,“你不是找别人拿了二十万吗,还找我要什么钱!”

“德行!”

谭卫国啐了一口,“也不想想你能嫁得这么好,靠了谁的功劳。

有没有钱,给我点,我要上医院看病。”

谭如意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将提包从他手里拽出来,甩手往里走去。

谭卫国三两步赶上来,一把攥住了她的头发,谭如意疼地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小区保安被惊动了,从执勤岗窗口探出头来,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老子把你养这么大,现在要看病了,找你要点钱,你护着钱包跟护犊子似的,这他妈才嫁出去几天,连爹都不认了?”

正是晚上吃饭时间,小区进出人多,都朝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谭如意脸烧起来,又觉愤怒又觉羞耻,“你放开!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呸!你报警看看?

有本事就让老子进去蹲一辈子,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谭卫国伸手猛地一拽,谭如意便觉整个头皮都要被他掀起来了,疼得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保安看不下去了,从执勤岗里出来劝架,“这位先生,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这是我闺女,我想怎么说怎么说,关你屁事!”

“你说是你闺女就是你闺女啦?

那我还是你姑奶奶呢!”

围观的人中,忽传出一道清脆泼辣的女声。

谭如意扭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睡衣的女人正倚着门框,抱臂冷眼看着谭卫国。

谭卫国何曾受得一点羞辱,当下松开谭如意,撸了袖子上去理论,“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对女人动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那女人毫不畏惧,伸手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赶紧滚,别以为姑奶奶我不敢报警。”

她斜乜了保安一眼,“这么高的物业费,全喂狗去啦?

由着这么一个神经病在小区门口狗吠!”

保安面上讪讪,上前去赶谭卫国,纠缠了半天,总算将他赶走了。

谭如意抹了一把眼睛,上前跟女人道谢。

女人面色不豫,伸手撑着半边脸,紧蹙眉头说道:“你要真感谢我,帮我买盒退烧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