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回 不祥(1/2)

顾辰和包骋是临近晌午赶到安昌侯府的,图的就是一顿不要钱的午食。

听到这话,二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旋即跟着安昌侯举步往偏厅去了。

安昌侯府的午食果然如顾辰所说的那样,极为的丰盛,有许多还是包骋见都没见过的菜式。

看到这摆了满满当当一食案的饭菜,包骋的双眼极亮,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放不开,后来看到安昌侯和顾辰推杯换盏,说的格外热络,根本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放开手脚大吃大喝起来。

面子,面子值多少钱一斤,能有这顿好饭菜值钱?

一顿饭用的宾主尽欢,包骋更是吃的都快吐出来了,一张嘴就能看到炙肉。

安昌侯也一扫方才的阴云密布,漱了口,满脸堆笑的问顾辰:“顾真人,午食用的可还好?”

顾辰一脸的不苟言笑,端足了得到高人的架势,点了点头:“侯爷,让下人们都到前厅吧,方便查问。”

安昌侯神情一肃,想到府里那些焦头烂额的麻烦就觉得糟心,赶忙让管家去叫人。

安昌侯府里的下人不多,一刻的功夫过去,所有的下人就都聚在了前厅,忐忑不安的望一眼坐着的人,又低下头窃窃私语几句。

安昌侯轻咳了一声,前厅里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落针可闻,他对自己的震慑之力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问顾辰:“顾真人,你看这,怎么查问?”

顾辰一眼望过去,站在前厅里的不足百人,有男有女,看起来年纪都不算很大,估计进府的时间也都不会很长,他心下一沉,想到十年前的事情,他淡声道:“先把在府里做了十年以上的下人叫出来。”

安昌侯对顾辰信服的很,对他说的话是无有不应的,赶紧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忙不迭的对着花名册点人头。

这府里的下人果然如顾辰所料的那般,年长的不多,做了十年以上的更加少,管家点了名儿,不足百人里,站出来的也不过九个人。

顾辰朝包骋点了下头。

包骋会意,带着这九人到隔壁偏厅问话去了。

九个人一走,剩下的人又惊又怕,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想不通做这些是所为何事,更害怕这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顾辰丝毫没有给这些人喘息思量之机,趁着包骋问话的功夫,他又将剩下的人按照不同的差事分别挑了出来,包骋问完那九个人,便很快又带了一批人到偏厅问话。

包骋虽然初入内卫司,于刑讯一道并不熟悉,但他刚到包府的时候,处处生疏,生怕露出马脚,便小心翼翼的过了两年,这两年他练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不动声色的套话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

再加上这些下人们原本便心怀忐忑,不经吓,稍微一恫吓,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倒了个干净。

包骋基本没费什么劲儿,只是多动了些心眼儿,连哄带骗再加上吓唬,用了两个多时辰的功夫,将这府里的近百人给问了个遍,远到十年前近到今日晨起的事情,记了足足一沓子,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有没有用处。

他拿着厚厚的一沓子纸走出来,朝顾辰微微点了下头。

安昌侯等的坐立不安,喝了两壶茶水,心都不能安定下来,抬眼看到包骋走出来,他如蒙大赦,腾地一下从胡床里站起身,起的太猛,身子晃了晃,瞪着包骋道:“包真人,如何了,可,可找到人了?”

包骋点点头:“找是找到了,还是有些麻烦。”

安昌侯受了惊吓一般,身子剧烈晃动了一下,依靠着管家才站稳了,白着脸问包骋:“包真人,怎么,很,很棘手吗?”他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还,还有的救吗?”

包骋想笑,险些没忍住笑出声,被顾辰瞪了一眼,赶忙把笑意给憋了回去,一脸沉重道:“有的,只是,”他转头看了一眼顾辰,定了定心神:“还得去大姑娘的院子里看看。”

安昌侯显然不怎么信得过嘴上无毛的包骋,听到这话,他转头看着顾辰。

顾辰一本正经道:“大姑娘那才是最要紧的地方。”

“去,去,咱们这就去。”此言一出,安昌侯再没有半分犹豫了,哗啦一下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去:“顾真人,只要能把这邪驱了,本侯绝无二话。”

顾辰点头:“侯爷莫急,此邪并不难驱,只是时间会长一些。”

时间长算什么,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安昌侯都不带心疼的!

安昌侯府说起来是落魄的都开始卖宅子了,但还是比一般的府邸要好上许多,内外有别,泾渭分明。

安锦月是女眷,住在内院,等闲的女眷是不会走出二门的,而安锦月这个病秧子,一年到头更是连楼都不会下。

安昌侯带着顾辰和包骋进了二门,又走了足足一刻的功夫,才到安锦月的闺阁外头。

乌沉沉的牌匾上染了灰,应当是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上头的黑漆龟裂开来,一片片的掉落下来。

两扇朱漆大门虚掩着,门上的朱漆黯淡无光,深绿浅翠的苔藓长满了半截白墙,墙根儿处野草萋萋。

这个地方荒芜凄凉,毫无半点女子闺阁该有的模样。

安锦月在安昌侯心里的位置可见一斑。

安昌侯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看着虚掩的门道:“这就是大丫头的院子。”

顾辰点头,瞧了包骋一眼:“大姑娘的闺阁,不知道贫道进去方不方便。”

安昌侯愣了一瞬,极快道:“方便,当然方便,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完,不待顾辰二人再有什么言语,他推开门,客客气气的引着顾辰和包骋进了门。

入目是个不大的院子,依稀可见从前的模样,修的是极有章法的,但这院子长年累月没有修缮,处处可见破败萧条。

伫立在院子一侧的太湖石塌了大半,碎石头堆在水池子里,并没有清理出去。

院子四角上的四个半人高的大缸里的水早已经干透了,只剩下大半缸的淤泥。

听到门响,院子里正在玩翻绳的小丫头抬起头,看见猴年马月都不会到院子这一回的安昌侯走进来,“扑通”一声,两个小丫头从小杌子跌到地上,哆哆嗦嗦跪着请安。

安昌侯有些愠怒,这怒意并非因为这两个丫头懈怠,而是这两个丫头在顾辰面前丢了人,他的神情越发冷肃:“大姑娘呢?”

这两个小丫头都是刚来不久的,没怎么见过安昌侯,更没跟他说过话,听到这把冷漠的声音,两个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声音抖的连不成句了:“回,回侯爷的话,姑娘,在,在内室。”

安昌侯深深的瞥了二人一眼,转头对顾辰道:“顾真人,里面请。”

这三间正房都不大,雪墙上空无一物,没有半点装饰。

屋子里摆了胡床食案,左右两架四折屏风隔出两间内室,一间是寝房,一间是书房。

包骋站在门口,几缕阳光落在门内,破旧青砖上的裂缝被照的纤毫毕现。

正中这间待客的屋子里不太明亮,到处都暗沉沉的染了一层灰,像是许久没有人动过这里的东西了。

从院子外头看,这里不像是姑娘的闺阁,可从屋子里看,这里就更不像姑娘的闺阁了。

靠东头的槅扇后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姑娘,再多吃一点,身子才能快点好起来。”

话音落下,却没有人答话,只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三个人进门半晌了,也没有刻意压着脚步,但屋里的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没有半个人迎出来。

安昌侯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光了,规矩都喂了狗了!

他脸黑如锅底的站在阳光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槅扇后头顿时传来“哐啷啷”一声重响,像是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槅扇后人影一闪,从里头急匆匆的走出个身穿绛紫色裙衫的婢女,说是婢女也不准确,她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年近四十的样子,发髻上没有半点装点,打扮的极为素净,见到安昌侯二人,脸色变了变,慌忙行礼:“婢子见过侯爷。”

安昌侯原本是要大发雷霆的,可是看到这个婢女,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满腔子的怒火转瞬化作一缕尴尬的青烟,不耐烦的问:“大姑娘呢?”

婢女不卑不亢道:“回侯爷的话,姑娘喝了药,刚躺下。”

听到这话,安昌侯更加不耐烦了,但当着外人,又不能不管,生硬的说出了关怀的话:“请了郎中瞧了吗?”

婢女的目光闪了闪,有些意外又有些戒备:“瞧过了,重新拟的方子煎的药。”

安昌侯嘟哝着:“一年到头药不离口,花了无数银子,还晦气!”

听到这话,婢女深深的看了安昌侯一眼,到底顾念着尊卑,只抿了抿唇,没有说出什么难听话。

包骋刚刚查问过府里的下人,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婢女,这个婢女名叫初十,正是那为数不多的在府里做了十年以上的下人中的一个。

他记得很清楚,初十是荣贞长公主的陪嫁宫女,当时荣贞长公主共带了八个陪嫁宫女,后来陆陆续续的嫁人,病亡,到荣贞长公主故去的时候,身边就剩下了两个陪嫁宫女,一个就是初十,给了安锦月,据初十说另一个叫初八,跟着安锦羽一起嫁进了安宁侯府。

包骋不动声色的看了安昌侯一眼,这初十是宫里出来的,是荣贞长公主的陪嫁,难怪敢给安昌侯脸色看,也难怪安昌侯明明气得要死,却又不敢发作。

该,这么个有异性没人性的爹,就该有人好好治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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