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 龙虎之能(2/2)

高六庚来不及对死伤的清军逐一检查,他回身走向炮位,顺手换好了弹匣。

他来到一门劈山炮跟前,抬手掀开了上面盖着的油布,然后从后腰拿出一颗手榴弹,拧开底部的盖子,准备塞进炮口里。然而他这时才发现,手榴弹根本塞不进去!

原来,北海军的木柄手榴弹头部直径是48毫米,而清军重型劈山炮的口径只有30多毫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高六庚的目光在堆放火药之处和劈山炮之间游移了片刻,很快就放弃了用黑火药炸炮的想法。无他,这铁炮的炮壁太厚了,他估计得把内膛塞满火药才能炸坏。

不过往炮口里倒黑火药太耽误时间了,也来不及。此时山下已经响起了急促的锣声,相信清军很快就会上来。

想到这里,他将手榴弹放了回去,又将胸前的步枪转到身后,走到了这门铁炮的后方,弯腰双手抄起炮尾,双脚站稳,深呼吸一口气,丹田腰部发力,浑身骨节咔咔作响,大喝一声,五百斤的炮身猛的就被掀了起来。

紧接着,他借助架炮身的土堆为支点,奋力向前一推,那门劈山炮一下就立了起来,随后就歪歪扭扭的朝着山下的竹海滚了下去,一路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之后,他又如法炮制,将第二门炮也推到了山坡下面。

在苌乃周的一众弟子里,高六庚以善用大枪而闻名。老话说的好,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想要练好枪,只有通过经年累月的苦练,腿力、腰力、腕力、臂力都要练到位,骨架贯通,还要在发力时要把全身的劲捋成一股。

像高六庚这样能将五百多斤重的东西一下抬起,用太极拳的理论叫作“接骨斗榫”。也就是骨骼之间互相咬合,完美承接,达成一种类似传统建筑榫铆结构一般的刚体状态,气力贯通周身所有骨节的间隙,但凡有一处不松透都做不到。

练到这一步,用行内的话就叫“成龙成虎”。跟人过手也不必抡拳头了,遇敌就是一个字,蹭!

有了龙虎之能,再加上北海镇那些远超这个时代的武器,这才是他敢于孤身闯敌阵的胆气所在。

就在第二门劈山炮滚落下去之时,通往永庆寺的道路上也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高六庚知道时间紧急,于是快步走到堆放火药之处,掀开油布,从后腰的插挂袋中掏出之前已经拧开盖子的木柄手榴弹,勾出拉火环,用力一拽,将冒着青烟的手榴弹扔进了一个装火药的篮子里。

然后他转身拔腿就跑,几个箭步来到了山顶边缘,就在他奋力下跃的瞬间,身后一团明亮的爆焰腾起,紧接着就是一团更大更明亮的火球也随之释放。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片的泥土、手榴弹破片、三斤重的炮弹、破布片、乃至草木竹石在内的各种杂物被冲击波带上空中,又纷纷落下,如同下了场大雨。

此时的高六庚已经从空中坠落到了山坡上,抱着脑袋在山坡上连滑带滚,很快就来到了竹海的边缘。他起身后稍稍定神,观察了一下四周,随即几个跳跃,转眼就消失在了茂密的竹林里。

另一边,那些就要抵达山顶的清军,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的屁股尿流,大呼小叫的退回了山下。

事后当清军来到山顶查看现场,收敛尸首,那景象让所有人都是面无人色,有的披甲兵当场哇哇大吐。

后山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坐镇永庆寺内的定亲王绵恩接到禀报后勃然大怒,咆哮着要将那个受了重伤的管炮骁骑校砍头问罪,同时他的内心也升起一股挫败感。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阿桂、福康安和庆桂对阵北海军时的那种无力。以前他还私底下笑话过人家,如今一看,大哥不说二哥。

由于上元县这一带多丘陵山谷,就算驻防八旗的四千披甲齐上阵,小仓山周边也摆不开,只能围起来,逐步缩小包围圈,然后一举歼灭之。

“明明就十个北海贼啊!还护着一群老弱妇孺,怎么就这么难打?!难道说,他们不止十个,还有更多的人?不!不可能!”

太憋屈了!之前随园那边好不容易攻了进去,结果对方竟然胆大包天发起偷袭。刚说喘口气,等着劈山炮运上来的伍尼那队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三十余人,连根北海贼的毛都没抓到。现在后山的临时炮台又遭破坏,最要命的是炮手全死了。

装药点火放炮容易,观瞄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这年月无论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并没有欧洲国家那样成熟的炮兵培训体系。驻防八旗炮手的观瞄技能基本都是家传,也就是祖辈上当过乌真超哈的那群人。

一年才开三次炮的炮兵,玩闹呢!

感到心绪有些烦躁的绵恩背着手踱步来到偏殿外,脸色板的铁青。他抬起头望着灰暗的天空,仔细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尽快拿下随园,抓住袁枚。江宁城这么大,这么多百姓,戒严一天已经是麻烦丛生,到了明日再不让人出门,肯定要出乱子

恍惚间,他又想到了京城那边的情况。嘉庆接下来会出什么牌?自己该如何应对?京营中自己的人马是不是全被替换了,宗室的那帮人该怎么私下联络

再然后,他又突然想到了万一北海军大举进犯江南,自己该如何应对,万一打不过,下一步该怎么办。要是江南守不住,自己所设想的一切也就成了过眼烟云.

发了一会呆,裹着细雪的寒风不停落在脸上,让他觉得愈发清冷,可混乱烦躁的心绪也似乎驱逐了不少。

他抬起有些冰凉的手搓了几下脸,感觉有些热了,便转身回到殿内,让侍卫取来自己的那顶金火焰衔红宝石的貂缨头盔戴好,又披上了红色大氅,接过马鞭,走到门外,头也不转的对门口站立的几名侍卫道:

“跟爷去随园那边看看!”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