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一家人和一条命(二)(2/2)
那位不愿离去的老喇嘛依旧坐在地上嘟囔着经文,只是双手合十向着蒙古包的位置行了一礼。
“乌达巴拉!是个儿子!”赵新兴奋的抱着孩子,转身要给女人看,然而却见乌达巴拉睁着双眼呆呆的望向蒙古包的帐顶,一动也不动。
......
“就这样,我们在莫敦驿站停了一个晚上,把孩子的母亲埋在了发现她们的山丘上,立了块牌子,然后就带着孩子出发了。”赵新说完后,将烟头用脚碾灭。在他的脚下,已经有了七八个烟头。
刘胜讶然道:“你们就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骑马?”
“留在莫敦驿站那里谁能照顾?一群大老爷们,算了,那个赛罕虽然还小,以前也带过弟弟。蒙古人真是天生会骑马,那小不点每次吃饱了,呆在背篓里居然不哭不闹。”
范统好奇的道:“赵老大,你就没把那两座喇嘛庙烧了?他们也太气人了!”
赵新冷笑道:“哼!那个老喇嘛还想领养西尔臣,说什么要让他出家,为他母亲赎罪,娘的!狗屁的赎罪,给他们当奴才还差不多!我把他骂了一顿,轰走了。”
范统摇摇头道:“想不到蒙古牧民的日子过的这么苦。以前看资料,只说满清的人头税和差役摊派压的牧民抬不起头来,具体怎么样,真是没感觉。”
他此刻想起在库特那尔苏驿站遇到的那个蒙古人布尔固德了,也许哪天布尔固德死了,他老婆和孩子的遭遇也会差不多吧。
刘胜叹了口气,沉着脸道:“咱们这次一直忙着南下作战,除了驿站和库伦城,几乎就没见到多少牧民。等收拾完了南面的满清,非得好好整治一下那些王爷和喇嘛不可!”
“原本我还想着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部分。现在看来,不管是上层喇嘛还是王爷台吉,没一个好东西!”赵新发出了一声冷笑,对刘胜和范统道:“在来的路上,我听蒙古向导说了句流传在牧民中的谚语,很能说明问题。”
“什么?”
“叫地,地不应;叫天,天太远!”
三人坐着说了好半晌,都感到有些累了,便起身撩开帘子在帐篷门口走了两步。此时天上虽然已是满天星斗,可山谷中却被照明弹映的昏昏亮亮,从四周远远的传来零星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那是北海军的各处岗哨在和夜袭的清军交火。
赵新抱着双臂站了一会,头也不回道:“大刘,部队这几天伤亡情况如何?”
“还好,牺牲两个,一个重伤,都是夜间偷袭。”
清军如今也学贼了,他们吸取了小白山之战的经验教训,仗着对地形的熟悉,白天就躲在山坳里,夜里才悄悄出动。每次人也不多,就那么三五个,要么放冷箭,要么就居高临下扔几个装火药铁砂的飞天葫芦闹出各种动静来,意图搅的北海军无法休息。
不过眼下赵新来了,阿桂的算计也要破产了。
9月29日,在赵新抵达后的第二天清晨,一直按兵不动,只做被动防御的北海军突然动了。由两个营组成的突击部队在数十门75毫米炮的掩护下,迅速突破了匝门察黑尔山的隘口,进入了布满砂砾的荒原,随后就在十几辆小型挖掘机的协助下,开始搭建用防爆墙组成的临时营地。
阿桂对北海军的突然行动感到迷惑不解,可等哨探报告说北海军在用一种奇怪的、前面带着个长臂大斗子的机械在挖坑,他马上想到了刘墉曾经给乾隆的一份奏折。
当初刘墉在退蛟站和赵新谈判前,就见过北海军用这种机械,一夜之间就建成了一座坚固的营地。阿桂随即判断对手可能是因为山谷里缺水,所以要冲出来寻找水源。
于是他又调派了四千骑兵,试图在天黑后对出山的北海军发动一次偷袭。可谁成想北海军的营地到了晚上居然灯火通明,从对方营墙后射出几道水桶粗的光柱,将周围两三里远的位置照的只影难藏。清军只要一露头,便是一通枪林弹雨,打的谁也不敢靠近。
阿桂不知道北海军是不是能挖出水来,然而他知道一旦让对方在山口外站住脚,对己方的威胁将会更大。他决定不顾伤亡,一定要在明天中午前拿下北海军的这座营地,使其退回山谷。
等他和手下召开军议后,上万清军便紧张的准备起来。子夜时分,清军分成三路从他拉多兰台出动,计划在凌晨人最疲倦的时辰发起进攻。然而三路清军各自进入预定的集结地才一顿饭的工夫,铺天盖地的炮弹就砸了过来。
无数清军被炸的鬼哭狼嚎,一簇簇爆炸而腾起的火光在漆黑的荒原上起起伏伏。 那些从绥远来的清军根本没见识过这种的阵势,要么就龟缩在原地被炮弹炸死,要么就夺路而逃。
就这一夜,清军被打死打伤数千人,许多伤者哭爹喊娘的嚎叫到天亮,也没有同伴再敢回来救他们。
话说赵新既然来了,就绝不会再拖延时间。对于拖拖拉拉的满清部队,他就是要以快打慢,快到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另外,他当初写给刘全的那封信,这会也应该到了热河,按时间算也该发酵了。
1791年9月30日,带着一万多清军自呼伦布俞尔出动的福康安,一路心怀忐忑的进入了车臣汗部的地盘,抵达了距离库伦没多远的右翼中左旗。福康安正打算走昭莫多向库伦进兵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封乾隆发来的上谕,令其立刻带兵返回东面的车臣汗旗。
福康安虽然迷惑不解,可还是不敢违抗,只得黯然率军返回。谁知才走了两天,第二封上谕又到了,这一次,他终于知道出了什么事。
廓尔喀兵由弥弥山南入寇后藏,截止八月底,廓军已攻占定日、济咙和萨迦,札什伦布寺陷落,遭到洗劫。九月初,廓军进攻日喀则宗城,围攻八昼夜仍不能破城,遂携所掠财宝退往边境。
乾隆在这道上谕里,命令福康安立即将兵权转交副手黑龙江将军恒秀,让其率军返回呼伦布俞尔;同时让福康安带上手下所有的索伦兵和巴尔虎兵,即刻赴热河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