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9 也算是一种结局(下)(2/4)

“那么,这世上又有一个过不了生日的小孩了。”

“快乐的总量是有限的。”罗彬瀚说,“他多了你就少了呀。”

“我还看到了另一个不快乐的人。”石颀依然故我地说,“在那天的庆生会上,我心里还在想白天面试的事。那天我也穿着带跟的硬底鞋子,还走了很久的路,脚趾疼得像断掉了。我只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放松一下,但是等我抬头时,看见有个人站在餐厅外头看着我。起初我以为那是个不怀好意的人,然后才觉得他的样子有点落魄——”

记忆如闪电劈进罗彬瀚的脑海,他蓦地大叫了一声,触电似地跳开两步,不敢相信地望着石颀。此时她那奇特神态里的秘密已经揭露无遗了,只剩下得胜之后无可奈何的微笑。从那微笑里,罗彬瀚知道她当时就已经认出了自己。

“你?”他再三确认,“是你?”

“不像吗?”

罗彬瀚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闭上眼睛,回想他刚来到梨海市的日子。是有那么一个晚上他在市里徘徊,并且看见过石颀描述的画面。他记得那个动作,因为俞庆殊总是那么干。可是那快餐店里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呢?他当时还正处于社交上的失踪状态,因此他心虚了,只担心被熟人认出来——即便是这样,那个在快餐店和他偶遇的女孩也和石颀绝无半点相似。

“她是齐刘海。”他首先说。石颀把两侧斜分的短碎发拨下来,堆在额头前面比了比。“她的眉毛也比你粗。”“我画眉毛了呀。”“她下巴比你短。”“领子的问题,我穿圆领总是不好看。”“她是吊梢眼。”

石颀不再回答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罗彬瀚不死心地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她的眼睛形状,然后意识到他只是没看进去。她总是戴着帽子,而当他们对视时,他又往往只想着她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她是否真的高兴。最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彻底接受了事实。

“化妆可真神秘。”他喃喃地说。

石颀向他申明这可不是“每天早晨都有一个新角色”的事情。她穿着那件衬衫是为了显得朴素可亲,而化妆是为了当天的面试。可其实她不太喜欢把眉毛画浓,即便那能让她看起来更精神,不知为何她自己总觉得突兀,和别的五官格格不入。要是想不那么突兀呢,她就得花好长一段时间化浓妆。她说这些话时罗彬瀚也盯着她的眉毛看,没瞧出淡眉毛有什么问题。

“看来我们都有一些分数要混。”他说着把衣柜的链子拉上了,跟那件娃娃领衬衫彻底作别,走回到缝纫机的架台旁。他们都沉默不语,罗彬瀚不知道石颀是否也和自己想着一样的事。

“那时你刚回来吧。”她说。

“是啊。刚从非洲回来。我还以为是哪个熟人见了我想报警呢。”

“真巧。”

“我也想说这句。”

“你觉得这里头是注定好的吗?”

罗彬瀚一时没有回答,而是组织着措辞。“我以为你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也没说我不相信缘分。”

她提到缘分这个词让罗彬瀚感到意外。缘分,他心想,这词确切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它其实没有确切地指代任何东西,就像是“湿气”、“经络”或“寒性”。这些词语尽管有那么多人在使用,你就是不能给它一个明明白白的定义。可它真的存在吗?可能也是有的,以一种无实体的、结构性或整体性的方式。或许有一天人们会发现这个词尽管关联着某个实在的事象,却与他们过去所想象、所理解的那种概念大相径庭——就像人们在理解氧化以前便发明了“空气”这个词,尽管他们还不知道那是否真的有实体,只明白人缺了它便会窒息而死,火少了它便无法燃烧。或许有一天“缘分”也如“空气”一样,被发现是种复杂的化合物,是系统运行的一种算法。他这样想时,脑中浮起的是星期八的脸。

“在想什么?”石颀问。

“我正在瞧你台子上的书。”罗彬瀚说,“最上头这本是大学语文的课本。这总不是你的教案吧?”

“我弟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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