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回 宴请(1/2)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落葵提笔,在纸上写下这首诗时,青州城上空遥遥传来震耳发聩的钟声。
“六月伏日初也。周时无,至此乃有之。”
今日是伏日,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始于这一日。
这一日,不论是高居庙堂的帝王之尊,还是远处江湖的村翁野叟,都要伏祭。
往年的云楚国伏祭,皆是国主领着一众皇子和朝臣亲往,而今年的伏祭,却因国主龙体抱恙,这主祭之人只能由太子代劳了。
钟声敲响之时,云楚国的太子神情凝重,端着一盏酒立于空旷的苍穹间,头顶烈日骄阳,足踏滚烫青砖,任凭汗水横流,他自岿然不动,只抿着薄唇,静静瞧着观星斋主事的嘴一张一合,催眠似得念出一大段绕口难懂还没甚么用处的祭文。
伏祭之时,主祭之人要在祭坛之上,烈日之下,足足炙烤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主祭之人连脸都比祭祀之前黑了许多,与那炙烤羊肉之间,也只差了一把孜然。
一套伏祭礼仪虽百年来从未变过,年年都做,但太子却是头一回做,真难为他能将这一套听起来繁琐,做起来累人的礼仪,做的丝毫不差,端了两个时辰酒的手连抖都未曾抖过一下。
终于熬到了钟声袅袅消散,聒噪了两个时辰的观星斋主事,口干舌燥的闭了嘴,大段儿的祭文余音尚在,太子依旧神情凝重,稳稳抬手,将酒轻轻洒在了祭坛之上。
随着那酒在烈日下化作一缕轻烟,伏祭波澜不惊的结束,众人陪着熬了这两个时辰,总算暗自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滚烫的汗珠子,身上早已汗流浃背,浸透衣衫,连足下的青砖,都洇出深色的水渍。
有些个身子弱的,唯恐抗不过这两个时辰,临行前不但猛灌了一大碗参汤,还口含参片在这熬着,毕竟曾有倒霉鬼在烈日下栽倒过,不论是倒栽葱还是狗啃屎,总归都是丢面子断了仕途。
伏祭结束后,太子便在太子府中设宴,宴请一众皇子和宗亲,为这这场宴席,太子府马辛足足忙活了月余,直忙的头顶倒悬,才没出任何岔子的熬到了宴请之日。
夜色浓稠如汁,十二扇轩窗开的极大,皎洁月色尽数漏进殿中。
殿中落地搁着十二架青铜凌霄花灯架,铜制的凌霄花枝自灯架底部攀援而上,枝丫摇曳花盏灵动,连细若游丝的叶脉也雕的精细,自花枝横斜逸出的花盏上皆供着一支明烛,明亮的烛火与皎洁月色相映洒落,殿中顿时亮如白昼。
巨大的冰鉴搁在大殿正中,清凉馨香的寒潭香在回字形的冰鉴中荡漾,而外侧堆山码海的搁了层层冰块,丝丝寒气流淌出淡白的痕迹,在冰鉴上缭绕,顷刻间散入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凉意无孔不入,在人身上找到宣泄的入口,只在殿中呆上片刻,便恍若一夜入秋。
身着茜草色素纱衣的侍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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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穿梭,在每张桌案上奉上精心烹制的羊肉,伏日食羊,乃是自古习俗,取了个驱避热毒恶气和体内寒邪之功效,这宴席之上自然少不了羊肉,炙烤的,烹煮的,腌煎的,百色百味,肉香与骨香混合,再配以冰水里镇过的时令瓜果,冰鉴中的寒潭香和各色小菜冷盘,正是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名正言顺做饕餮的时候。
就在众人举杯饮酒之时,一痕清幽之声绕梁响起,绵绵不绝。
襄王听得这一声,顿时双眸放光,端着酒盏直直站起身来,巡弋了半响,方觉自己失了态,忙落座而回,冲着边上的霖王讷讷笑道:“三哥,见笑了见笑了,我一听这琵琶声,魂儿都没了。”
霖王眯着凤眼,啜了口酒,呵呵笑道:“四弟是好雅乐之人,不丢了魂儿,我才觉得奇怪呢。”
说着话的功夫,一女子轻纱遮面,身着雪色素衣,周身透着逼人的寒意,怀抱一把螺钿紫檀琵琶,缓缓而行,在大殿正中端正跪坐。
只见她抬手轻轻一拢,五根丝弦颤动不止,又是一痕清幽之声,拨人心弦。
“三哥三哥,这是五弦琵琶,五弦琵琶。”襄王心头一震,再度起身,错愕的指着殿中女子,大声惊呼起来。
霖王与襄王的位子相邻,挨得极近,被他这一声儿嚷嚷吓了一跳,呛了口酒,咳嗽了半响,才摇头笑道:“四弟,你的魂儿被琵琶勾走了,我的魂儿被你吓掉了。”
襄王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让三哥见笑,见笑了,三哥你不知道,五弦琵琶失传数百年了,我是着实没有想到,如今这世道,竟还有人会弹。”
听得此言,霖王也有了兴致,别有意味的点了点头:“四弟此番可算是遇着知音了,只是不知面纱之下的那张脸,生的是何等模样,若是生的貌美,三哥做主,从太子殿下这里讨了来送给四弟养在府中,以后四弟就常常可以与红颜切磋了。”
襄王不置可否的咧嘴一笑,转眸望向殿中的琵琶女。
只见那琵琶女素手一滑,如同珠帘断裂,在殿中轻灵滑落,曲中有暮云散尽,皓月初圆之境,夜色如晴昼般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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