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老照片(2/2)

“按照规定,警察必须征得户主的同意,并在户主的陪同下,才能对户主的私人住宅进行搜查。张丽走的时候把房子临时交给徐婶你看管,你现在就算是半个户主。所以,只能麻烦你陪我去一趟了。”

“那…行吧,得去多长时间啊,要是时间长我得把炉子里的火压一下。”

“我帮你,我小时候压过炉子。”

听到压炉子这个词,顾清被勾起了儿时的回忆,顿时来了兴致,想要试试看这份手艺是否有所生疏。

东北平房没有集中供暖,天冷的时候只能烧火炕来取暖、做饭。而那个时候收入普遍不高,煤炭又贵,因此白天不做饭和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将掺了水的煤泥填入炉子里面。掺水的煤泥被高温烘烤后会在炭火表面形成一层又厚又硬的煤壳,这样就会隔绝炭火与空气接触,从而起到延缓煤炭燃烧速度的作用。

说白了,就是在困难时期为了省钱想出来的小妙招。

压炉子是一项技术活,水和煤泥的比例,往炉子里面填多少都是学问。

如果炉子没压好,轻则炉火越烧越旺,本来是想省钱的结果却是造成了浪费。最严重的情况是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在顾清小的时候,基本上每年都能听说有的人家睡觉前炉子没压好,结果第二天被邻居发现全家都闷死了的惨剧。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清压炉子的手艺竟是没有半点退步。只用了最少的煤泥就将炉火给压住了,等到徐婶回来需要用火的时候,只需要用炉钩子捅碎上面的那层煤壳,炉火便会立刻旺盛起来。

帮着徐婶压好了炉子,锁上屋门、院门,二人去到距离不远的张丽家的老房子。

从窗台的砖头下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竟是比外面还要冷一点。

“小丽当时也没说啥时候回来,我寻思省点煤,就一直没烧炉子。”

徐婶不好意思的说道。

现在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已经从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东北人都知道,下大雪的时候一点都不冷,等到啥时候雪停了,北风一起,那时候才是真能冻死个人。

屋子里面的寒气反倒是让顾清精神了许多,跟徐婶大致说过自己都要干什么之后,便开始了行动。

上次抓捕张丽的时候,那个装满名牌化妆品的抽屉,给顾清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就从那里开始吧。

其实来张丽的家里搜查,也是顾清的临时起意,没有明确的目的和目标,就是下意识的想要过来碰碰运气。

打开抽屉,将里面的化妆品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上。然后再将每个瓶子拧开,盒子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直到这个时候,顾清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过来。

当年刘宗用照相机拍下了维纳斯歌舞厅里的罪证,如果自己是刘宗的话,为了保险起见,肯定会将底片拷贝一份藏起来。即便是后来妥协了,却也不会傻到把所有底牌都交出去,说不定还藏着一份呢。

而这种东西藏在自己身边肯定不安全,整个煤城市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天天给自己送饭的张丽了。

说不定,就交给张丽保管了呢。

当然,所谓的拷贝底片是否存在还是个未知数,就算没找到,至少也排除了一种可能不是。

将抽屉里所有化妆品瓶子、盒子都打开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藏起来的胶卷之类的东西。

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除了这张被当做化妆台的木桌外,就剩下火炕上的炕柜了。

炕柜里装着被褥,还有换洗的衣物。顾清将被褥和衣服都拿出来后,又在炕柜地面发现了几本老式的相册。

被褥和衣物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顾清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和爱好,只是大概检查了一遍就塞回到炕柜里。

然后在冰冷的炕沿上坐下,开始翻看那几本相册。

相册够老,里面的相片也够老,甚至还有许多黑白照片。

至此顾清已经基本放弃寻找所谓拷贝底片的希望了,毕竟刘宗不至于傻到将照片洗出来保存这种愚蠢的行为。

之所以要翻看照片,也只是想让多年前的那些人的形象,能够在脑海中更具体、更真实一些。

比如已经疯掉的魏玉芝。

还有就是…魏大明说腊月二十六那天在走廊里遇到刚借来照相机的刘宗,刘宗当时说快过年了,想给家里人照张全家福。

按照时间推算,刘宗应该是初七的晚上潜入维纳斯偷拍证据,那么过年的那段时间没准真就像他说的那样,跟家里人照了全家福呢。

张丽家和刘宗家是邻居,两家的关系也挺好,给邻居家的小孩照几张照片,也是很合理的嘛。

那个时候照相机算是奢侈品,普通人家好不容易捞着一次,还不得可劲照。

顾清一边想着,一边缓缓翻动相册。

看到这些老照片,一旁的徐婶也顿时来了兴致,指着一张张或彩色、或黑白的照片,介绍这是谁谁谁,那是谁谁谁,后面的房子是谁家的等等,语气中充满了喜悦和感慨。

“你看,这就是魏老五,长得好看吧。没结婚的时候,魏老五老招风了,长得好看,会打扮,还会跳舞,跟前的那些年轻小伙全都稀罕她。后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错了,竟然跟贺驴子结婚了。前几年听说贺驴子搁笆篱子里头得了肺结核,死了。唉,这圈人就没几个有好命的。”

“哎呦,这咋还有我的照片呢。这是啥时候照的呢,我咋一点都没印象了。你看我年轻时候长得也还算行吧,跟魏老五是比不了,但也没差太多。哎呀,那个时候我爸还搁矿上上班呢,虽然日子过得也不富裕,但就是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那时候真好。”

“哎这张,左边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就是小丽,她那时候应该是十六,还是十七,唉,记不大清楚了。最右边的这个就是魏老五的大姑娘,就是丢的那个。前面这两个小一点的,女孩是魏老五的小姑娘,男孩是老邹家的小孙子,好像是叫什么邹…邹平。后面站中间的小子是刘宗的侄儿,刘茂。我告诉你这小子整天傻乎乎…”

徐婶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顾清却是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正沿着脊梁骨往上窜,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