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谋反案(三)(1/2)

其实李磊他们当然知道,这吴天与刘莲是早就认识的,而他们采取八年前那次吴天出手相救作为起点,无非也就是想证明,吴天对刘莲的感情,是促成吴天带人去袭击军营的主要原因。

虽然他们也知道那张斐是出了名的“细”,但他们认为张斐就不可能查到第九年,并且还在庭上去证明这一点。

因为在那次出手相救之前,吴天与刘莲只是秘密来往,知道的人不多,其实吴天自己都有些记不太清楚,当胡望归出现在庭上,他都不太认识,李国忠自然也就没有去做更详细的调查。

哪里知道,张斐还真就查到第九年,并且还找到当时的证人、证物来证明,吴天与刘莲私下勾结,去打劫外地商人的勾当。

这让李国忠都很无语,他们甚至都不好意思怪罪信息方。

这真的就没法防。

谎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其实别说他们,就连齐济、王巩都是目瞪口呆,他们对此是毫不知情,也难以想象,到底张斐是怎么查到这些证据的。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得益于,前面三年的深耕,当时潜伏在京东东路的幽灵税警都没啥事做,就不断去挖,而刘莲这个齐州第一老鸨,实在是太扎眼,是税务司重点调查的人物。

这也是为什么税务司最初就是打算拿吴天杀鸡儆猴,哪知道这出师不利,被反戈一击,这才有了当下发生的事情。

而经过这番交锋,在坐的宾客们,思路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其实在官司开始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这种官司要怎么打,就吴天做的那些事,如果是以前的司法制度,要定谋反罪的话,可简直不要太容易,谁都不敢说句屁话。

公检法会不一样吗?

这是开庭前一大看点。

现在他们渐渐明白这公检法下的谋反罪又是如何去判定,其实就是将谋反罪从贼盗律里面脱离出来。

就是要说清楚,他这么做为得是什么?

本意是不是要颠覆皇帝的统治,亦或者是官府的统治,还是说就只是单纯的抢劫为生。

谋反罪的罪名,渐渐就变得清晰化。

这使得在坐的许多官员,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他们突然认为这种改变倒也不错,对于他们而言,反而更加安全一些。

但如果基于这一点的话,张斐这一番问话,也只能证明吴天不单单是为爱情去救刘莲的,而是因为刘莲手中掌握着吴天的罪证。

你既然要去证明清楚,那这一点其实还不足以说明,吴天就是要谋反。

李磊也就是反对这一点,哪怕是杀人的罪证,也不代表谋反,对方不能往谋反方面去引导。

到底是刘莲手中握有什么罪证,这是非常关键的。

接下来张斐直接要求传召刘莲出庭做供。

李国忠心里非常忐忑,又向身旁的年轻人小声问道:“你确定刘莲手中没有握有我们所知以外的罪证。”

“没有!”

年轻人非常肯定道:“刘莲只是为吴天打理一些买卖,而且刘莲是非常忠于吴天,即便是死,也不可能出卖吴天的。”

李国忠现在都不太敢相信,只是点点头道:“但愿如此,要是有得话,可就糟糕了。”

过得一会儿,刘莲来到庭上。

如今的刘莲已经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看上去虽有些憔悴,但还是显得风韵犹存,这年轻时也是一个小美人。

张斐起身问道:“刘莲,你可认识吴天?”

刘莲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张斐又问道:“那你何时与吴天相识的?”

刘莲只是淡淡道:“我与吴天很早很早就认识了,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张斐继续问道:“那你与吴天是什么关系?”

刘莲道:“情人关系。”

张斐道:“但是据我所知,你与吴天并没有住在一起。”

刘莲笑道:“我们只是情人关系,又不是夫妻关系,为何要住在一起,就只是偶尔幽会。”

这一句话,引得不少人的嗤之以鼻。

真是不要脸。

不亏是当老鸨的,这应变能力,还是真可以。张斐又笑问道:“那你与吴天幽会时,具体做些什么?”

此话一出,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全场是鸦雀无声,在场的庭警,目光都微微瞟向刘莲,院外的观众则是竖起耳朵来。

“我反对。”

李磊站起身来,“拿如此私密之事,去问一个妇道人家,这有伤礼法。”

在场不少士大夫都是稍稍点头。

赵抃也觉得有些不妥,看向张斐,问道:“张检控,这与此案有何关系?”

张斐解释道:“大庭长,我们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之间并非只是情人关系,故此我们必须清楚的知道,他们在幽会之时,都在干些什么。”

赵抃稍作思量,旋即道:“反对无效!”又看向刘莲,“嫌犯必须回答的控方的问题。”

刘莲道:“就是男女之事。”

“仅此而已?”

“嗯。”

刘莲点点头。

细节!

细节!

观众们立刻向张斐头来炙热的目光,你张三可是出了名的细,这时候是最需要细的时候。

何谓男女之事?

又是如何进行?

速速道来!

反正天色还早!

张斐当然没有理会他们,低头看了眼文案,道:“据我们调查所知,你名下一共有十家酒馆、茶肆,三家勾栏瓦舍,一家酒楼。不知是否?”

刘莲点点头。

张斐问道:“而你之前只是春花楼的一名酒妓,对否?”

刘莲又点点头。

张斐道:“那你又是如何在这短短六年间,置下这么多买卖?”

刘莲道:“我承认,这里面是有吴天的帮忙,没有他的支持,我一个弱女子又怎能管理这么多买卖。”

张斐问道:“如果我说吴天是这些买卖的幕后东主,你是否认同?”

刘莲点点头道:“我认同。因为吴天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他很想做正当买卖。”

“是吗?”

张斐笑问道:“也就是说吴天有改邪归正的想法?”

刘莲点点头,但张斐那胸有成竹的语气,到底还是令她感到一丝不安。

张斐回过头去,向王巩身后的检察员道:“七号文案。”

身后的检察员立刻将七号文案拆开来,拿给张斐,张斐接过来,看了看,又道:“你可否记得,在去年年初,也就是二月十二号,你曾拨出一笔一千八百贯的巨款。”

“去年二月十二号?”

刘莲眼中也是困惑,旋即她又念道:“一千八百贯!”

话说至此,她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但也就是一闪即过,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因为就我的买卖,支出一千八百贯,也是很平常之事。”

张斐又向赵抃道:“大庭长,接下我要呈上一样极为特殊的证物,是一把手刀,还请大家不要感到太慌张。”

赵抃点点头,“呈上。”

张斐又道:“另外,我希望传召大名府都作院丞刘刚出庭作证。”

赵抃也是立刻允许。

之前刘莲的脸色变化,李磊也注意到了,又见张斐连大名府都作院的丞都请来作证,这人都是懵的,他之前完全没有收到相关消息,又回过头去,“这一千八百贯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年轻人也是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李磊听罢,面露沮丧,不禁抱怨道:“这瞎子怎么打得过千里眼。”

不一会儿刘刚便来到庭上,同时那把刀也呈上庭来。

张斐直接让庭警将那把刀给刘刚,又向刘刚问道:“刘丞,你可认识这把刀?”

刘刚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拿出一把绳尺量了量,道:“这是出自我们大名府制造的武器。”

张斐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据我所知,这刀上并没有任何印记,亦或者特殊符号。”

刘刚道:“这是给普通士兵用的,故此没有特殊印记,但每个都作院制造武器的尺寸其实都不太一样,无论是刀身的厚度和长度,还是说这刀柄的尺寸,而这把手刀的尺寸跟我们大名府都作院所规定的尺寸是一模一样。”

张斐又问道:“那你能不能看出这把刀是大名府都作院何时打造的?”

“应该是能得,因为每批制造的刀都有特别之处。”刘刚又仔细看了看,“这一把刀应该是在前年打造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得话,应该是送往齐州的那批手刀。”

张斐道:“你是如何断定?”

刘刚道:“我也是根据这刀成色和打造材料来断定的,首先,根据我们大名府都作院的制度,成色最好的刀都是送去河北,而次一等的则是送往京东东路。

其次,这刀柄采用的是桑木,而且比较新,但去年我们用的是桃木,所以这肯定前年制造的。”

张斐问道:“你能否肯定?”

刘刚点点头道:“我可以肯定。”

张斐又向赵抃道:“大庭长,此件证物,也是我们从吴天的营寨里面取来的,他很多手下都是拿着这种手刀,目前我们所查到的是有两百九十一把。”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

堂堂官刀,怎会落在草寇手中,这简直太离谱啊!

两边的贵宾席上顿时是议论纷纷。

不是谋反案么?

怎么怎么还扯到了军队方面。

一些官员都已经拿出丝帕偷偷抹着汗。

王安石是眉头紧锁,嘴里喃喃自语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他身后的邓绾小声道:“王学士,这还能继续审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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